眼看到了十一点四十五分,他们方挪到离收费口三米之处,眼前短短的距离,却有五六辆车横七竪八地塞着。车里的气息逐渐乾燥闷热起来。父亲试图再给王全打电话,那头却关机了。母亲打开窗透气,安慰大家说封城未必是晚上十二点就会执行吧,只要我们天亮前离开武汉就没事。
话音刚落,尖锐的鸣笛突然边从身后传来。他们被吓了一跳,仔细听这鸣笛,竟然是警车的那种唔唔声。一开始是一辆,然后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了一片海洋。赵博回头一看,红蓝se的警灯,车的前灯和溶溶的月se,把这夜照得通明。他明显得感到x口咯噔一沉,这次不仅跑不了,可能还要抓进去,留了案底,以后读研究生读博士怕也没希望了。这突然的光亮使他头晕目眩。他似乎听见父亲重复着“完了”二字。
二十多辆警车秩序井然地在这些逃亡者身后排开。全副武装的武警鱼贯而出,要车里的人一辆一辆下来。他们脚上的皮靴在柏油路上发出坚y的响声,赵博听着觉得头皮发麻。那声音就像军训时所有人一齐跑步发出的脚步声,充斥了不可动摇的权利的意味。有人手里拿着警棍,甚至一两个人抱着步枪,黑压压的朝他们压过来。所有人都不説话,天空只有警笛在回应。
从后视镜里,他们看到警察已经检查到了身后那辆黑se的奥迪,司机正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放在机器上读取信息。身后是警察在迫近,身前的收费员也不再放行。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绝望。这时,他们突然听见清脆的断裂声,随后前面的车竟一辆接一辆发动了。原来头车的司机撞断了拦车杆夺路而逃。於是后面的车,也顾不得什么警察,也顾不得什么对错,都从那缺口鱼贯而出。警察奔跑着赶上来,但没能阻止赵博一家的逃离。赵博在后座回望越来越远的武汉,它在惊吓于恐怖中度过了腊月二十八,并在身后逐渐暗淡下去。
他们推开大楼的铁门,寒冷便如冰水向衣领里灌。无垠的雾气低压压一片,满世界俱是白。那扇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地搭上并自动上锁。口罩使他的呼x1凝滞,因而眼镜盖上了薄薄一层水汽。妻子便取下他的眼镜,从羽绒服和毛衣的袖子下面ch0u出棉毛衫的边缘帮他擦拭。她说你一个人要注意休息,每天吃维生素,不能因为看病落下吃饭,还有,不许和nv护士走得太近。朦胧的早晨,小区静寂无声,只有妻子在耳边的关照。他心想,这声音会伴随自己一辈子。
出小区要登记,保安问他们几时回来。丁医生说我老婆两三个钟头便回来,我可能要几个月了。便上了出租车。街上只有少数公交车和垃圾车,偶尔才见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车头挂着一包蔬菜。他们的车畅行无阻。妻子极为粘人地依靠在他肩头,一gu温暖的重量在他身t的一侧积累。一路上没有人説话,他并无心思説话,前路不知所往,他也为自己的命运捏把汗,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