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昧记事算早的,虽然记不得细节,但还能回想起念幼儿园的时候坐在他邻座的那个男孩儿,总是在自由活动的时候拉着他一起玩。时昧小时候身体弱,刚出生体质特殊的事在镇上就很轰动。那一年在镇医院出生的娃娃十几个,隆冬腊月个顶个哭得嘹亮,只有时昧生下来就瘦瘦小小的,哭声也很细。
时昧他妈身子就弱,刚生完就大出血,所有人忙着抢救产妇,还是负责剪脐带包扎的小护士在登记信息的时候分开了时昧的腿,才惊叫了一声发现异状。时昧他妈从鬼门关一脚来回一圈,醒了以后所有人都不敢开口,生怕刺激她的情绪。时昧的爸小心翼翼告诉她孩子和别人有些不一样,时昧的妈死过一次了,扭过头看睡在旁边的时昧,说这是我的孩子,他怎么样我都养他。
镇子上拢共就那么大,家家户户藏不住什么秘密,什么都能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时昧他爷爷跟媳妇儿吵了个不可开交,时昧他外婆要把孩子带回村里养女儿不让,从时昧出生后,原本还算和睦的家庭鸡飞狗跳隔一段时间就要干上几场架,直到时昧他妈终于妥协,生下老二,健康的男婴时睿后,“没给老时家留后”这条罪状才从时昧他妈脑袋上揭下来。
小时候时昧没剪过胎毛。出生身体就差,大病没有小痛不断,总是烧得浑身通红滚烫,好几次都差点活不下来。他妈不是迷信的人,但也宁愿信祖上传下来的话,不给孩子剃头,以求身体健康点。或许是诚意打动了上天,时昧熬过了高烧活到了能上学的年纪,头发也乌黑油亮,被他妈仔仔细细梳成了麻花辫送去幼儿园。
小辫子晃啊晃啊晃,被人伸手扯住,时昧扭过头,坐在他身边的那小子手欠,虽然没把时昧扯痛,但也没放手,反而盯着时昧圆圆的眼睛笑眯眯开口:“哎,你叫什么名字?”
时昧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反正直到现在想到那小孩都对他生不出讨厌,仅有的记忆也全都和某些触觉共感,夏日黏糊糊牵在一起的生出热汗的掌心,午睡脸贴脸偷偷用手指做游戏躲老师检查赶紧闭上的双眼,被一群听了闲话要掀裙子的小男孩围住后伸出来挡在面前的手,辫子被剪掉后回学校猝不及防空落的座位,回忆交错着在时昧离开镇子后反复滚动,时不时重新在眼前放映。
那时候算欺负吗?
不算吧。他只是扯过我的辫子,没有掀过我的裙子。
柔软的小腹被大手摁住了。隔着衬衫,秦无庸的手贴在时昧因情动而微微颤抖的小腹上。时昧的身体很软,虽然瘦却不柴,整个人有一种不同于正常男性的柔软。秦无庸反身压住时昧和他对视,肘根陷落在床垫里,把时昧摁得朝上抬了抬,像是在主动索吻。
秦无庸伸手摸了摸时昧的脸颊。拇指在唇侧的痣上摩挲,指腹的肌肤细腻温暖,随着呼吸声浅浅起伏,像是要把他的手指暖热一样。骤然拉近了距离,时昧一时间紧张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能尽量眼神清明,和秦无庸对视。
两个人的呼吸相缠,秦无庸微微低下头看着时昧睫毛颤抖着的眼睛,开口时几乎要和他嘴唇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