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的解释是,拍立得中那个房间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她们住的地方。「只是一种感觉。」
但她的感觉并非毫无根据,墙面、地板和窗户,看起来都跟其他拍立得中的环境不太一样。
柳琪拍下照片,发给林晓丹,得到的回复是:「我也没见过这个房间。」
这不是在林家,也不是钱鹤跟林楚一同居过的那个房子。
陈琳看着柳琪:「你之前不是说,林楚一走的那天只背了一个包,但她其实带走了蛮多东西。」
柳琪明白她意思,也许这间屋子就是林楚一离家出走后的落脚地。她带着钱鹤去过,两人坐在屋里,喝着啤酒,畅想以后的生活。
等到警方的调查暂时落幕,她们就能携手奔赴新的目的地。
是这样吗?
柳琪皱眉,视线落在照片里的窗户上。可是很不巧,,拍立得开了闪光灯,因此漆黑的窗户玻璃上除了那块闪光灯照出的光斑,什么都没看不见。
「可能在克别山附近的城中村里欸。」陈琳继续推测。
但克别山附近有三个村子,起码上千户人家,出租的房间更是数也数不清。就算实地排查也需要时间,现在转而扑向这个线索并不明智,还是先搁置,等待整幅拼图更多的边边角角都被填上再说。
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大西洋大街的主页,柳琪突然看到了原来没注意到的地方。
133条评论。
应该都是由跟她交易过的人给出的。
柳琪没抱什么希望,她只是觉得头晕脑胀,但还是顺手点进去了。
感觉辞职之后,身t状况一下子便急转直下,好像曾经一根绷得过紧的弦,解下来时候发现早已失去弹x。
以前在刑警队里,她能48个小时都不合眼,嫌疑人熬不过她,同事也熬不过。
……
页面加载出来了,矫情时间结束。
大西洋大街的综合评分是47,平台采用5分制满分,看来是个不错的用户。
大部分评论都是系统自动发布,即交易完成后,买方确认已收货,系统就会自动给出满分好评选项。事实上,除非卖家特意要求,或者说对交易不满意,买家很少会认真写评论。这一点中外通用。
柳琪不断地往下拉,每一个写出了非系统默认评价的用户,她都点进去查看其主页。
这样的人并不多,很快她拉到了卖家收到的最早一条评论。
那人的id被翻译成「贪睡的熊」。
评论不长,只是说衬衫质量很好,发货很快。
柳琪点进其主页,一下便认出了熟悉陈列——
地板,还有地毯、墙面和桌角。
这个人的家和大西洋大街的一模一样。
柳琪滑动鼠标滚轮,回到页面最顶部。
贪睡的熊
26条评论
关於我:
西班牙巴塞罗那
最后一次连接15小时前
2追随者1下列的
她又将主页还原成西班牙语,发现对方的名字也很眼熟:
odorilon
贪睡的熊唯一关注的人就是大西洋大街。
柳琪往后仰,吐出长长一口气。
dear,
我很想你。
写下这些字的我,和你上一次见面不过是24小时前。
也许你会觉得,乾嘛要说「想」呢,我们之间又不是隔了很远的距离。
事实上走走就到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我只是想跟你住在一起,我想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你在我身边。
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呢?我感觉那个穿着条纹衬衫戴金丝眼镜的你坐在我对面还是昨天的事。
可我们已经经历很多了,我们同居两年,你看着我辞职换工作,我看着你一次次跳槽,我们一起逛公园,一起养花但是养不活,一起做饭。我们在客厅里喝酒听歌,我们在yan台上喝酒听歌,我们在yan台上拥抱接吻,我们在浴室里抚0对方。
在客厅那个硌得要si的木制长沙发上,你说你要给我示范,然后把手伸进我衣服下摆,单手解开我的内衣扣子,我借着酒劲。
周效章大自己两岁,在刑侦组,他是和柳琪关系最好的人,但他也不知道柳琪的x取向。柳琪总是管他叫老周。
周效章是汽车迷,这就是柳琪找他的原因,她想知道能否通过这些二手配件ga0清楚钱鹤在开什么车。
周效章回得很快,解释说他正在加班审犯人。
但又一条微信语音「咻」一声弹出来:「你问这乾啥?帮人抓j?」
柳琪哭笑不得,说,自己在帮朋友找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离家出走的成年人。」
「欠钱了?」
「算是吧。」
「他开奔驰。」周效章很快回了一
条。大概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个开着奔驰的中年老赖形象。
但这还不够。
「s级?」柳琪回复。
周效章好一会都没回,大概在忙。柳琪接着看账号,发现其中一张展示电子鼓的照片里拍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部。是左手,放大来看,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暗沈,看着像伤疤。
这次该给林晓丹发消息了,问她林楚一身上有哪些痣和疤痕。
林晓丹的回复没有提到左手手背的伤疤,只说姐姐鼻梁上和眉间都有痣,此外,腹部有微创手术留下的四个刀疤。
陈琳有些惊讶,「什么微创手术能要开四个刀口啊?」
「腹腔镜手术。」柳琪说,「文件袋里有林楚一的病历么?」
「没有。」
还得问。
林楚一在2024年春节期间突然遭遇腹痛,就医后被确诊为巧克力囊肿破裂,随后进行了手术。
「我知道这个。」陈琳说,「巨麻烦。」
「你也有?」
「呸,我才不要,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吗?它叫子g0ng内膜异位,就你来姨妈的时候,子g0ng内膜脱落在卵巢上,后来巨变成囊肿了。破裂的话会很痛。」
「听起来蛮遭罪的。」
「这还不是最遭罪的部分,」陈琳拿起杯子喝水,「做完手术,患者得终身吃药,一直到绝经。因为只要雌激素还分泌,它就有可能复发。」
「那也太麻烦了。」
「嫌麻烦的话,还有一个解决方法。」
「什么?」
「生个孩子。」
「……」
「准确的说,只要怀孕,雌激素分泌水平就会发生变化,t内的巧克力囊肿就有很大概率变小。不然只要有了这给囊肿,就只能靠吃药控制,期望它不要恶化。」陈琳耸耸肩,说自己某个前nv友就有这个病,这都是自己陪着去看医生的时候听的。
「后来呢?」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167的研究生姐啊,后来跟男人结婚去了呗。」
刚说完,陈琳就发现柳琪脸se僵住了,便赶紧将话题往回拉:「所以林楚一就是生了这个病才辞职不乾的?」
柳琪低头看资料,「看她简历的话,能对的上,最后一份经理title的工作只乾了一个月,春节后就辞了。一般什么人会得这个病?」
「内分泌失调吧,简单的来说就是累的。而且,」陈琳顿了顿,也小叹了口气,「我当时陪那个研究生姐去看了这个病,医生跟她说,就因为一直有雌x激素分泌,但是没有怀孕,再加上年轻人老熬夜……嗯,就会很容易产生子g0ng内膜异位的问题。」
「……做nv人真倒霉啊。」
「可不吗,雄x激素高也就是秃头而已,雌激素分泌高点就要开膛破肚的,还得用生孩子来调节。」
柳琪0了0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所以你觉得……她是因为这个才去结婚的吗?」
陈琳一愣,露出扫兴的表情。「我不觉得当胆小鬼需要什么理由。」
「好吧。」
「我说真的。」陈琳把手放在她肩头。「什么为了编制影响不好,怕家里太保守接受不了,得吃药,其实都是藉口。本质上只是没有能力去为自己而活;又或者说本身就是个空心人,所以除了按部就班完成所谓的‘任务’,想不到别的追求。」
柳琪移开视线,白板上,照片里的林楚一举着啤酒坐在房间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如果只对b手部的话,」她轻声道,「这看起来就是林楚一的手。」
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效章发来的语音消息,他说自己仔细看了看,还问了车友,确定这是四眼奔驰的配件。
柳琪在搜索框里打下这四个字,看完搜索结果又给他回消息:「w211?」
周效章秒回了一句:「e280。」
接下来又是一句语音。「啊对。」
这样就可以了。钱鹤跟林楚一在巴塞罗那过着开奔驰住公寓的逍遥日子。
柳琪刚发了「谢谢」两个字和表情包,语音条又咻地一声发来。
「你要找的谁啊?要我帮你查查底不?」
那真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既然找人帮了忙,就还得应付周效章的寒暄和关心。
「你记不记得之前跟你玩挺好的那个小刘?」
柳琪还没听完语音就黑了脸,陈琳在一旁忍不住笑。
「赌一顿麻辣烫,他要跟你说刘思桐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
「抖音老刷到她呗。」
「太晚了。」她拿起手机回复前同事,「我先睡了,明天再说。」
dear,
我的宝贝,我的宝宝,一一,小宝,林楚一,还有那个我不太熟的穿着hse裙子拍照的nv孩。
你说我好久没有给
你写情书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此时的我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冰块已经融化了的美式,开始写下这篇情书的草稿。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给你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新工作很忙,他们说游戏公司加班也很厉害,我现在相信了。
现在好了,这个家有两个加班狂人。
每天听你讲公司的事情,我都是两个感觉,一来觉得你很辛苦,要短时间开那么多会,做那么多个标的方案,二来又觉得你好厉害,从什么经验经验都没有,到慢慢的成为设计总监眼里最厉害的手下,有客户夸你,每个月都有新的成就。相b起来,我们做游戏的,想要有一个能上线测试的版本都要等好久。说这些也不是嫉妒,就是想,我也想要快点追上你的水平,我想成为这个家的支柱。
2021年7月,我们互相交换了心意,你让我搬到你家。从此这间房子成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家——其实我想到的词是「巢x」,它就像森林里的乾燥山洞,被好多高高的树木环绕,我们每晚回到这里,相依而眠——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交换了很多个拥抱,很多个亲吻,很多眼泪,很多床单shsh的夜晚。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幸福,我由衷希望你也和我一样再这段关系里感受到了这些。
你最近一次喝醉那晚,你捏着我的手队伍说,只要我俩在一起快,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反正大概这个意思。
我很少能听到伴侣对我这么说,「希望」这个词,从来不是我恋ai的主调,does「安全感」,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它们好像越来越清晰地显现了。
「好日子」这个ch0u象概念,似乎真的又变得更具t了一点。
可它还是很远。
想到这些,我总是又欣喜又悲伤,每一次你吻我的时候,这种剧烈的感情波动总是在我心里冲来撞去,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很容易哭吧。感觉我在拥抱着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我却好像很难保护好它。在最幸福的时刻,内心深处也又一块是惶恐着的。
……
感觉每天最开心的ont就是晚上回家见到你的时候,和早上醒来发现你在身边呼呼睡的时候。很希望这样的日子我们还可以过五年十年二十年。
我经常梦到的一个场景,就是和你一起围着毯子,坐在yan台or窗台前看雪,身边有柴火烧得劈里啪啦;还有,我们住在采光特别好的欧洲公寓里,你做你的衣服,我写我的,我们养的猫懒洋洋地伏在yan光照s的地板上;又或者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湖南的房间里,我趴在你身上褪去你的内k,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写了。我怕我会乱想一整天。本来我就会乱想一整天。
虽然今晚就要见到你了如果我俩今晚都不加班的话,但现在脑子里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想到你这个人我就会很有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t验。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也很想念你身t的触感,还有我咬你rt0u时你会发出的sheny1n。对不起,我b较笨,我不会讲情话,我表达ai你的方式就是我时时刻刻想要1。
我觉得没有b这更纯粹的表达ai的手段了。而我的确时时刻刻想要1,想一直1,不管我们的r0ut会变成什么样,不管我以后有没有机会见识别人的身t,你始终是我最渴望的人。
很抱歉最近身t抱恙,加班加到有气无力,没有好好表达ai意。但我已经在好好修养了,加上我们这个版本下周定版,忙碌会暂告一段落,我很快就会康复。到时一定会认真地用行动对你表白。不过现在,我就只能通过纸和笔来表明心意。
所以容我在结尾认真地说一次,
我ai你。
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也希望你可以因我而快乐。
你的小狗
写於2022年4月14日
早上醒来时,白板已经翻了个面。吃瓜大师陈琳说,为了更好地破解why这个问题,「我看了好多封情书,现在大概能整理出一个时间线来。」
白板上写着好几行工整的字:
202012相识
20217谈恋ai,同居
20231林晓丹从成西搬来华菱
20232买房
20238房子装修好搬家
20242春节期间,巧囊破裂,住院
20243林楚一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
20248林楚一回到华菱
20249林楚一离家出走
柳琪扭头看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早上十点。
「你几点起的床?」
「八点半?我饿醒了,叫你也没回应,就起来下去买早餐。」
饭桌上放着吃完的水饺盒子,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花卷和两杯豆浆。
「你那份放微波炉了。」陈琳说,「你去热热吧。回来我再跟你讲我读到了什么。」
很久没有
这么早起来了,柳琪头晕脑胀。她慢慢吃了几口早餐,喝豆浆,才缓过神来。陈琳一直坐在沙发上,新拆开的情书。
钱鹤写得挺好的。柳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警方资料上显示,她b林楚一小了4岁,出生在东岭省浅明市华菱是东岭省省会,后来将自己户口迁到了华菱。钱鹤当时的职业是游戏文案策划。柳琪还特地去搜了一下,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是给手机游戏写剧情。
所以是天生擅长使用文字的人,她当时就下了这个定论。写得好,也ai写,所以谈了几年恋ai,攒出这一箱子情书。
柳琪脑子里里浮现二进制积雨微博里转发的那张照片,半长不短的头发,手臂和小腿上露出显眼的纹身。和林楚一的距离感不一样,钱鹤看起来和她并不是一个类型的人。长得虽然显小,但相貌平平,神情中带着一种林楚一口中的y郁感,就像华菱那些低窄的、看不到yan光的城中村巷道。
她看上去才是会突然抛开父母离家出走不归的人。
等吃完了半个花卷,喝光豆浆,柳琪终於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那块白板上写着的东西,有些对她来说仍然陌生。
「‘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是个什么事儿?」
陈琳从自己身旁拿出一个红se信封,说,「具t情况情书里没写,但有说林楚一之所以当时回老家找工作,都是因为她爸妈。」
「她爸妈让她回去?」
「感觉不是这个意思。是林楚一自己选了要留在龙伏盖找工作,她想要让家里人全部搬回老家,然后把华菱的房子租出去缓解经济压力。钱鹤因为这个事情很生气来着。」
柳琪看回白板,她昨天已经把林楚一的简历和资料看了太多次,有些东西不需要重温也能想起。「是因为巧囊手术花了很多钱吗?」她试探x地抛出一个推测。
「我查了,这种手术的费用,包括术后住院护理,加起来一般就一两万。」
「他们家也不至於会被一两万掏空。这个事情算不上什么谎言。」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如果要缓解经济压力,那把房子租出去,跟钱鹤住在一起,自己在华菱找工作也可以啊。怎么会有人缺钱的时候想着去三线小城市上班?」
「可能是觉得三线城市物价低,所以就算只拿四千块的工资,也能攒下钱来,b在大城市生活得好吧。」柳琪说。她认识一些t制外的同龄人也抱着这种想法,因为在大城市卷累了,想着回到老家,住在家里,哪怕拿到手的工资打五折,也会因为不用自己付房租水电、通勤时间减少而过得更好。但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根本不会真的能够在老家呆得长久。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跟原来b缩水了一半甚至更多的工资,还有更糟糕的工作环境——单一的工作岗位销售,销售和销售、无法融入的同事群t和常态化的单休,至於五险一金,如果有的话,那也等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再说。
再者,对很多成年人来说,缩短和父母亲戚的生活距离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很多人甚至不会在家待超过半年,就会重新回到大城市去。
林楚一也是。
所以在2024年的3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琪接过陈琳手里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你让我别讨厌你爸妈,他们不是把你夺走的人——我咨询师也这么讲,说他们可以帮你分担在华菱的压力,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因为你爸妈的到来而变得更纯粹轻松——可是到头来,我看到的明明一直是你在因为他们而被迫背负更多东西。如果只是所谓的催婚或者情绪价值索要也就罢了没有说这两样就不恶心人的意思,但现在他们要求你牺牲的是你人生未来的三十年。我不觉得这个事情有任何藉口,‘在封闭的小镇里呆惯了’、‘这辈子没c心过什么事儿’都不能作为理由,你妈,你爸和你妹妹从他们的破烂船上跳下来,拿着自己过时的地图要给你规划航线,在经过风暴的时候躲在船舱里,看你一个人sisi地拽着转帆索直到双手血r0u模糊。凭什么?」
陈琳指了指页尾,「还有这里。」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可是因为他们的谎言而用自己惩罚他们这不值得。」
「不要为了惩罚他们而留在那个鬼地方,你快回来吧。」
这两句被涂抹掉,但仍然依稀可见。
信的落款日期是2024年3月18日。
打给林晓丹的电话,柳琪点了外放,陈琳坐在桌子另一侧,紧张地捏着自己脸颊。她只要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刚认识的时候,柳琪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电话没响很久,林晓丹立刻便接了。
柳琪吐了口气,开始慢慢地讲出想好的台词:「打电话来是想跟你报告一下我追查的进程,也有些其他信息需要补充。」
电话那头的nv孩回答:「好。」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柳琪面前摆着何欣欣拍下的照片,还有衬衫,打算以物品为
逻辑梳理自己的讲话顺序,她从照片说到无纺布购物袋,再到小泉萌宠店,到古着店但是没有讲抖音上的闹剧。正准备接着往下讲,林晓丹打断她:「所以您拿到了那件衣服是吗?」
「对。」
「我给您地址,麻烦您把衣服寄回来吧。」
「后续的调查中可能还会……」
「不需要后续调查。」林晓丹说,「到这里就行。您把我姐的衣服寄过来,算一下其他费用……」
柳琪和陈琳交换眼神。「我不知道何欣欣有没有跟你讲过,这个事儿我不收费的。」
「我明白。」林晓丹的口气仍然平静,「但没必要继续。我妈她就只是看见了那个衣服,想要个说法而已。这样,您把这两天的车费算一下告诉我吧。」
「车费总共也就一百多。我还有可以深入调查的线索,虽然话不能说绝对,但你姐姐大概率还在。」
「我明白,但是这个事情真的没必要继续下去。」林晓丹的声音终於变了,柳琪能听见她的呼x1声。就像积满淤泥和w水的洗手盆终於被拔了活塞,所有的w浊慢慢往出水口流去。「我爸妈这几年为了找我姐,托关系送礼被人骗过钱,去算过命,还ga0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今年年初我妈回老家又偷偷去找大师算命,那个大师告诉她,我姐不会回来了,她的根就不在这儿,强留没用。我妈当时哭的走不动路,一头栽地上,被人叫了救护车。」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过找我姐这事儿,直到看到那张照片。」
「懂了。」
「我妈就是很执着地想要一个交代而已。」林晓丹轻声道,「可她并不知道这个交代是不是她真正的想要的。今年春节,好不容易大家过了个开心年。」说完,她x1了x1鼻子,「我这两天也在想,我姐如果在外面好好地活着,那也挺好的,想不想回来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继续调查的。有些信息我还得问你,毕竟你是林楚一的妹妹,。我这几天正好要回华菱一趟,衣服我拿回来当面交给你吧。」
「我周三要去圳海报道。以后我要在那边上班。」圳海是东岭省的另一个大城市,和华菱不过一个小时动车的距离。「周二我就不在华菱了。」
「没问题,我可以周一过来。」
「……行。」
「因为调查需要,我还想要看一下你姐的卧室,不知道放不方便?」
林晓丹思考了几秒,似乎有些迟疑,「那你周一几点来?」
柳琪正准备点开自己手机上的购票app,陈琳就已经将自己的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已经搜索好的周一火车班次。柳琪对好友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周一下午两点,你方便吗?」
「两点到我家?」
「对。」
对面又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可以。但是以后的话就……」
「我明白,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私自跟你们父母接触的。」
「嗯。」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柳琪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念出蔡奇云和熊乐的名字。「她们是你姐的朋友,我也有一些问题需要问她们,你有她俩的联系方式吗?」
「应该……有。我找一下,然后发给你。」
「好。谢谢。」
陈琳等到柳琪挂了电话,才发出「哇哦」一声。
柳琪耸耸肩。「感觉好像反而轻松了一点。」
「所以你真要跑到华菱去?」
「嗯。正好我让老周查的东西他不方便在微信上发给我,我只能当场查阅。」
「对了,你说,妹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是妹妹知道姐姐在哪,但并不希望告诉爸妈?」
「有这种可能吗?」
柳琪略加思索,「不能完全排除。但别忘了,钱鹤把林晓丹也骂进去了。」
「对哦。」
柳琪看向窗外,今天的天也yy沈沈的,虽然已接近正午,但拉开窗帘后,客厅仍然有些昏暗。
先买票吧,她想着,拿起手机。
蔡奇云养了一只橘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在桌子上走来走去,一直叫。
最开始她还只是小,大概是因为幼年期的猫的确有点像人类幼崽,且小猫横在自己与ipad之间摇头晃脑的样子,的确也很可ai。但叫声并没有停,反而一直持续着,蔡奇云终於露出了尴尬的神se,她回头呼唤nv友,说你要不管一管小a。
「没事的。」柳琪说,「倒是不碍事。」
「不不不,」蔡奇云边讲边伸手将小猫抱在怀里,小猫并不情愿,伸出爪子g住主人的淡粉set恤。「它会啃充电线。」
「哦哦。」
睡眼惺忪的长发nv人出现在屏幕里,嘟哝着什么,伸手将名叫小a的小猫抱走。而蔡奇云的脸se也唰一声变了。她不满地看向nv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
对面的ipad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她又收回表情,露出笑意。「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很瘦,留着狼尾发型,眉眼让柳琪想起曾经爆红过现在也还在活跃的某个男明星。用老掉牙的话讲,蔡奇云算得上是个帅t来的——她自己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的外貌优势,且对此足够上心。谈话时,透过对方眼镜片的反光,柳琪发现她的视线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欣赏屏幕里的她自己。
蔡奇云说,自己跟熊乐其实原来都是林楚一前度袁嘉纯的朋友。当时林楚一是为了袁嘉纯才搬来华菱,在这边没有朋友,於是袁嘉纯便经常带她出来跟自己的朋友玩。
但袁嘉纯为人暴躁又自私,林楚一於是跟她分了手,而蔡奇云跟熊乐选择继续跟林楚一而不是她保持友谊。直到林楚一离家出走前,三个人都还保持着联络,起码一个月会一起出来一起玩一回。她们三人也有自己的微信小群——当然,林楚一消失后就再也没在群里发过消息。
柳琪对她解释说自己是何欣欣找来的调查员,一听到是关於消失的林楚一,蔡奇云便很积极地表示愿意提供帮助。此时,两个人刚刚聊到钱鹤。
於是柳琪对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认识钱鹤吗?你觉得她跟林楚一关系怎么样?」
蔡奇云听完咧开嘴笑,「她俩当时在谈恋ai,不过,楚一她从来没承认过。」
「哦?」
「其实我也不太懂,因为每次我们问起这个事情,楚一都是否认,但我觉得蛮明显的。」
「你的意思是林楚一也会带钱鹤出来跟你们一起玩。」
「我们都会带nv朋友出来一起,我,跟熊乐,」蔡奇云指了指屏幕外,「她跟小如也很熟的。」
「小如?」
刚才抱走猫的nv人从屏幕一侧出来,她怀里还抱着橘猫,「嗨。」
「呐,就是我nv朋友。」蔡奇云笑着说。
怎么个事儿呢?柳琪想,大家都有谈那么久的nv朋友。「哦哦。」
「她俩一看就是在谈,」名叫小如的nv人说,橘猫在她怀里乖巧躺着,「有的东西就是,你不说,但动作骗不了人。」
蔡奇云附和:「对对对,就是一起出来玩的时候,她们会自动走一排,有时候走在我们前面,没有牵手,但是两个人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就好像cha不进终於来了。他穿着皱巴巴的深sepolo衫,头发刚刚剃了,如果不是手上还戴着一枚g-shock手表,他看起来和排着队买猪脚饭的民工们没太大区别。
这家店就开在市刑侦队背后的城中村深处,因为位置太靠里,没什么同事会来。所以柳琪还在刑侦队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吃饭,偶尔加班的时候她就和周效章一起来。
一见面,周效章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打印纸,塞给柳琪。「你问我要的。」
展开来,边听边吃,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口饭。
「真珊……」他嘟哝着,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拿筷子的手也定住,「好像有个什么事儿,但我忘了。」他摇摇头,低头把碗里剩下的食物扒进嘴里。
「所以你准备去浅明?」他又问。
「今晚太赶了,我明天去。」
「那你今晚住哪?小刘家?」
已经记不清有几个小时没想起刘思桐来。柳琪的脸一僵。「住酒店。」
「小刘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嗯。」
「她也不请你,你俩闹翻了?」
柳琪此时开始担心,刚听完nv同x恋偷渡故事的周效章会不会一下子想通自己跟刘思桐其实是什么关系。「我知道,看她发了。」她答非所问。
周效章拿起纸巾擦嘴,点了点头。
「欸,但我没懂,你要找这个林楚一和钱鹤做什么?林楚一她家里人不都不找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柳琪没办法给周效章一个她心里真正的回答。
她想问问林楚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终於鼓起勇气,义无反顾斩断亲情远走他乡?
她也想问问钱鹤:你眼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林楚一为什么值得你抛开大好前程,跋山涉水去只为了成全她的梦想?
还是说……
其实这本来就是你钱鹤想要的?
何欣欣那边身处的环境很嘈杂,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喝酒呢。」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但听起来没有醉意,「不过没事儿,他们自己聊挺high的,不需要我,说吧,啥事儿?」
「是想问问关於你表姐的事情。」
「哦哦,你还在查啊?」
「嗯,是这样的,林楚一2024年3月,回你们这边参加葬礼,之后就留在你们这儿工作了对吧?」
「对,但她没呆多久,嫌赚的少,又回去了。」
「她为什么突然决定回龙伏盖,你知道吗?」
「这个呀,」何欣
欣的口气变了,「我想想。」
「是因为她家人说了什么?」
何欣欣没有立刻给回应。她好像在思考,过了几秒,才用终於想起什么来的口吻说,「哦哦,她当时,嫌在华菱过得苦呗。」
「她感觉在华菱找不到工作?」
「也不是……」何欣欣的尾音拉长,「就,哎呀,我姨妈那个人吧,我觉得她跟我姨父差不多,就是好面子。」
「什么意思?」
又一辆汽车驶过,尖锐的鸣笛声把电话两头的人都瞎了一跳,何欣欣骂了句粗口,用有点生气的口吻说,「你等会儿。」
柳琪坐在飘窗上,舒展双腿。从酒店房间往外看,能望见浅明的海岸线。夜幕之下,海湾像个巨大的深坑,黑漆漆一片,不时闪烁的灯光是漂浮在海湾里的浮标。
「喂?」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何欣欣的声音,这次她周围安静多了。
「你说。」
「欸,就是,我表姐买房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她自己要买的。因为我姨妈就这么跟我们说,说nv儿非要在华菱买房,结果买了吧又嫌还房贷太累了,后来就辞职在家说要做裁缝画漫画啥的。」
「……你姨妈这么说的?」
「对,所以我们也都以为是我姐自己张罗着要买房的呀。然后2024,那年过完春节,我嫂子生病,走了,我表姐跟姨妈她俩就回来参加葬礼。她们回龙伏盖,我姐就住我爸妈家,我姨妈回去住我姥姥家——她之前都呆在华菱嘛,好久没见我姥姥了就。然后表姐就跟我们唠嗑,说,房贷压力大,不想住了。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姨妈姨父想要买房子,不是她。」何欣欣开始把「我姐」和「我表姐」混着说了。一听就是独生子nv,柳琪想。
「林楚一听完这些是什么个反应?」
「那肯定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不高兴。柳琪哑然失笑,但她决定沈默,由何欣欣继续讲下去。
「我觉得啊,她本来也不想在那儿过了。消费又高,攒不下钱,她又找不到当地的人结婚。他们家就不该搁那儿买房。」何欣欣道,「反正她当下就挺不高兴的,因为我姨妈姨父也不想离开华菱——他们觉得在那儿过挺好的。我表姐就在那里说什么‘我是唯一的坏人’。」
「她爸妈也在?」
「没有,我姨父没回来,姨妈跟我外婆住呢。当时是我爸妈跟她还有我,大家一块唠嗑。」
「我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我爸妈就劝她,说让她回来龙伏盖工作得了。在这儿她能住我家,然后我爸帮她找找工作。」
没记错的话,何欣欣的父亲是龙伏盖当地一个国企的领导,给林楚一找个工作听起来的确不难。但柳琪还记得林楚一的简历,在龙伏盖的几个月里,她换了三份工,其中没有任何一家企业的天眼查数据里参保人数超过20个。
「她是亲口跟你说,她不想在华菱呆了?」
「她是这么说的,说什么‘不想再纵容他们了’,说只要自己回来工作了,她不会再还房贷,这样就能b我姨妈姨父一把,让他们都离开华菱,把房子租出去。」
柳琪很想说,这一听就是漏洞百出的计划啊。可站在林楚一的角度来说,人在长期重压后崩溃,怎么可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呢?
柳琪听见自己说的是:「我还以为她会特别生气。」
「害,我表姐她就不是那种会跟她爸妈急眼的人——不然这房子她都不能买。你别看她看起来冷冷的,其实一点也不ai跟人急。但她当时真的说了特别多,说什么只要回华菱,那房子就要继续供,没有一个人给她想办法,没有一个人帮她,说的都哽咽了。」
柳琪伸手去0口袋里的烟。
「听起来好像很可怜。」
「是有点吧,但我姨妈姨父就这x格,我跟你说,她当时就在家族群里跟大家打了电话,说自己要留在龙伏盖了,房贷也不还了,我姨妈还想让姨父问他们在省会的一个就是,就是……哦,大伯的nv儿吧好像是——是我表姐亲大伯啊——那个大伯的nv儿在省会开公司来着,然后她对象还是人大代表。我姨妈说,想让我姨父找大伯,问问他nv儿能不能给我表姐介绍个工作,你猜我姨父怎么说?」
「他不愿意么?」
「对,他一听就说,‘哎呀人家乾的活你一个文科生乾不了,那都是科研岗位’。但我姐也没说要去当什么工程师经理啥的啊,什么行政前台人事,总能问问吧,我姨父直接就说:‘哪有前台啊?人家没这工作’。」
「……」
柳琪把手机放到桌上,掏出烟盒来,ch0u出一支烟,「她父亲为什么这样?」
「好面子呗,我姨父跟我姨妈就这样。我姐当时就生气了,开始跟他掰扯,说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姨妈姨父也是没找人接一分钱,自己y贷款贷下来的,所以月供特别高。‘成天搁这说你们林家亲戚谁有钱谁厉害,结果呢,一分钱没有!
’」何欣欣说着,模仿起了不一样的腔调,「‘张嘴问人借钱都不肯,就是不肯去麻烦人家,也不知道这个面子值多少钱!’」
这就是林楚一说话的调调吗?柳琪想。追查了这么久,会动的林楚一,说话的林楚一,她从没见过。林家人没有自己nv儿的视频资料。哦,也许何欣欣的婚礼录像里会拍到呢。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到何欣欣继续说;「……林晓丹也是,因为我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抱歉,刚才信号不太好,你说什么?」
「我说,当时我爸妈就出来劝架。最后就这么说定了,我姐留在龙伏盖,但晓丹当时还有工作,她就继续留在华菱。但她那个活吧,也赚不着啥钱,一个月也就三千,你说这在华菱够g什么的呀?」
「我刚才听你说,林晓丹是因为你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哦这个。就当天晚上我看我姐实在不高兴,我就带她出去喝酒来着。然后她就说,说晓丹之所以就是,放弃了在核电站的工作,也是因为我姨父特别要面子。」
「这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单位里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爸妈是核电站员工才会进来的呀,可一旦单位里有个什么事儿,别人跟我姨父一说,我姨父就回来怪晓丹。他不会在外人面前给晓丹撑腰,晓丹说乾得挺辛苦的,想调岗,他也不帮忙。」
柳琪站起来,推开了窗,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打火机了。
电话那头,何欣欣还在继续,「所以后来晓丹自己也受不了了呀。因为大家都知道你爸是高级工程师,可是你爸不管你,那单位里还有谁管你的尊严?所以晓丹就辞职了呗,si活不肯回去。当时跟她一块儿入职的人,现在都有编制了,但就这样她也不想呆那儿了,因为压力太大了。」
打火机找到了,柳琪叹了口气,「听起来真无奈啊。」
「可不嘛,但我姨父姨妈就这样。」
「我明白了。然后你表姐就开始住在你爸妈家了?」
「她去跟我住了,我有自己的公寓。」
「哦哦,然后你爸妈给她找了工作?」
「我爸,」何欣欣纠正,「给她找了一个吧,我想想,是个外企——我们那儿可没什么外企。反正就让她把简历在招聘软件上给人推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爸会给她找内推什么的。」
「他跟人家人事打招呼了呀,人家说让在软件上发简历过去。」
那就不叫托关系吧,柳琪想,听起来更像你爸吹牛b说自己认识人,但其实认识的也不是什么在公司里说得上话的人。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叼烟点火。「听起来好像很正规。」
何欣欣笑了,「拉倒吧,我爸也快退休了当时,他就吹牛呢。他跟我妈当时也就这么一说,什么‘哎呀你过得太苦了,回来跟我们住吧’。我姐要是真跟他们住了,他们也受不了——当然了,我看她也呆不住,觉得这个单休,那个试用期没社保,还有什么不发offer就让人来上班,我当时跟她说:‘姐姐,龙伏盖就这样,这又不是华菱。’可她受不了呀,最后还是回华菱去了。」
夜晚的海风吹进来,没有咸腥味,但把柳琪吐出去的烟雾吹回来,糊了她一脸。因为被刺激到,所以本能地眯眼,挥手,等再睁开眼,眼眶似乎也变sh了。「这样啊。」
电话那头何欣欣没有回答,的声音远了,她好像在跟别人说话,过了几秒,声音再次传来,「我朋友出来找我,我得回去了。」
「行。谢谢。」
「欸说这些。」终於要结束对话,何欣欣的声音也重新变轻快了。「你要是找着我表姐,就劝劝她,没必要,我姨妈姨父一直都这样啊。」
「嗯。不好意思,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见过你表姐的什么朋友吗?你认不认识一个脸上有很大一块胎记的人?」
「没有。」何欣欣的回答和林晓丹的一样乾脆。
前端的烟灰弯曲断裂,掉落在柳琪的脚背上,摔得粉身碎骨。
夜se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绸盖在海湾之上。星光在天边闪烁,但却难以穿透这厚重的黑暗照到海面上来。无边夜幕中,一艘小船缓缓行驶,只有船头那盏孤灯能标明它的位置。
巴塞罗那也有海的吧?林楚一和钱鹤的家不知道能不能眺望海滩。但大西洋的颜se肯定b浅明内海海湾的颜se要更深,更蓝。
林楚一现在在做什么?欧洲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她在办公室里敲击电脑,还是在yan光房里缝制下一件即将挂到二手交易网上的reake成衣?
她会觉得如释重负吗?从二十出头开始,她就不断地逃离家庭,可那条脐带始终连在身上。年复一年,缠绕得越来越紧,直到她终於亲手剪断。如果说r0ut上的脐带在我们出生时就已被剥离,那jg神上的呢?
所有的关系都是一样的,是链接,也是束缚,很多时候不过一念之间,又或者关
系本身一直就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变换。
柳琪想,起码这个why是查明白了。
刚到火车站,周效章的电话就来了。「你过安检了没?」
「还没有,怎么了?」
「正好,我跟你一起去浅明。」
「啊?」
「我岳父病了,老婆出差,我代她去看看。」
柳琪想起来了,周效章的妻子的确是浅明人。「你不上班了?」
「请假啊,都说了最近领导开会,也没什么案子。」
「行。」
候车的时候,她把昨晚跟何欣欣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周效章的表情如她所料,没什么变化。「重点还是应该找出她俩是怎么走的。」
「是这样。」
「我之前有听到一个故事,就在我老家那边,有些村子里总有人要偷渡去美国打工。」周效章边说边从塑料购物袋里掏出刚买的饭团,「有个小伙子,他家里拿不出那个钱,但又想去,因为看到别人赚了美金回来,他也眼红。可家里是真没钱,那咋办?他就想让自己老婆给蛇头陪睡。」
「……可偷渡要很多钱。」
他咬了口饭团,「对啊,他让他老婆陪了那个蛇头好一阵呢,也不知道都乾啥了。最后蛇头给他安排上,他好不容易去了美国,结果天天就在后厨切菜洗碗,也乾不了别的活。所以没过两年,他老婆也跑了,他上班的餐馆也被移民局举报,人就被遣送回来了。」
「听起来很自作自受。」
「对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赚那快钱。美国就有这么好?」
「你说这个,是觉得钱鹤跟林楚一偷渡的时候,因为没钱,所以也做了违法的事情?」
「那不好说。但可能x很大。除非那个钱鹤她家里能出这个钱。」周效章又咬了一大口,他快把饭团吃完了。柳琪实在觉得人边咀嚼边说话看得她难受,於是就扭头看排队的人群,等周效章狼吞虎咽地把饭团吃完,他擦了擦嘴,又道:「我昨天顺便也查了这个钱鹤,你猜她家是乾嘛的?」
「不知道。」
「她家做的就是航海,她妈是做货代的,她爸和她伯伯开的是船舶销售公司。」
柳琪眼前一亮。「她爹卖船的?」
「对,达明船舶管理有限公司,如果林楚一和钱鹤要偷渡,找钱鹤的爹ga0一艘船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吗?」
周效章的推论乍一听没有任何问题。「但如果我要去找船舶销售公司查看记录……」
「我跟你一块去。」周效章说。
「你现在也不在执勤。」
柳琪刚说完,又想起来,周效章的岳父退休前是浅明反贪组的前组长,他想在浅明想要动用些人际关系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协助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罪是要判刑的,最多十年,现在的情况汇总起来,钱鹤她爹那边嫌疑很大。林楚一失踪案是在我们华菱分局报的,我们去调查也算有理有据。」
柳琪笑了。在调查中,因为已经不是刑警身份,她总觉得碍手碍脚,现在周效章主动要求帮忙,他的身份在很多地方都能用得上。
「行。」
检票口前的长队里,大家都迈开脚步往前,他们坐的那趟车要开始检票了。
动车飞驰在低矮绵连的山间。车厢里有小孩在哭闹,柳琪看到前面一等座车厢空着,於是起身走去。她跟林楚一的另一个朋友熊乐约好了要通话。
熊乐b蔡奇云难约,因为她正在休年假,此时跑去了连国北部海钓。柳琪加了她微信,熊乐朋友圈里除了她的三只猫,就是钓鱼动态。
熊乐本人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大t量五官,眼睛又大又圆,留着一头hse长直发,笑起来的样子很爽朗。
拨出去的语音通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通,对方讲话时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你好?」
柳琪於是主动介绍了自己和来意——虽然这些话在刚加微信的时候也说过了。
「我知道,蔡奇云说过,她也跟你聊了,你怀疑是小钱跟楚一一块儿跑出国去了?」
「目前来看的确有可能。」
出乎柳琪意料,熊乐闻言发出爽朗的笑声,好像是在为这件事欢呼似的。「我就知道。」
柳琪配合地发出「哦?」的疑问声。
「我猜的。」熊乐说,「因为小钱她会开船。」
「什么?」柳琪问。
「对,她出国的时候考了船证,虽然在国内没法直接用,但是我们有一起出去钓鱼,她是真的会开。」
「你,林楚一和蔡奇云还有钱鹤会一起去钓鱼对吧?」
「哦不是,蔡奇云不去,她晕船,还怕水,小如以前找大师算命,人家说让她离水远点,所以但凡这种活动我都不叫她俩。但我跟小钱还有楚一去钓鱼过。蔡奇云跟你说过吧,她俩之间肯定有事儿,但楚一就是不承认。」
「对,我知道。」
「楚一从她
老家回来之后,我感觉她晒黑了都,那个时候我正好要去钓鱼,我nv朋友生病了,我船都租好了,所以问她去不去——楚一平时很怕晒太yan的,她出门都打伞,当时又是八月份,你也知道这边八月份多热。但她说好,带着小钱跟我一块去圳海湾钓鱼。」
熊乐在讲述的是2024年8月的事,还有不到一个月,林楚一就将背起双肩包,消失在克别山森林公园的小径上。
「那是你们最后一次出海么?」
「对,最后一次。然后我发现,楚一她都会打水手结了。」
柳琪感觉自己的心在突突地跳。「什么意思?」
「我们当时是租了船要去海钓的,开到海上去,看见浮标了,我们准备把船固定在浮标上。然后小钱拿起绳子递给楚一,楚一绑了个桩结,动作特别熟练。她绑好了,小钱还搁那儿夸她。」
「桩结?」
「对,就是泊船用的绳结,如果想要靠岸,不得把船的缆绳系在码头的桩子上吗?桩结就是乾这个的。」
「哦哦。」
「而且也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我俩钓鱼的时候,楚一一直在练打各种绳结。她跟我解释说,就是动手动脑子,免得继续做简单工作把脑子都做生锈了。当时我也没多想,她本来就很喜欢做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