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看着他,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不是厌憎我?”
孟壑舟摇摇头:“绝对不是。”
吹雪道:“可你却在躲我。”
孟壑舟哑然,突然感到袍袖震颤起来。两人都疑惑地望向他的袖子,孟壑舟从袖中掏出乾坤袋,虚虚一抓,右手牢牢将那抖动个不停的东西握住,定睛一看,却是前些日子贺少瑛随手转赠的那口小炉子。
“炉子有灵吗?”孟壑舟疑惑地问吹雪。
吹雪冷冷一瞥那炉子:“倒像是炉子成精了。”炉子一下就不动了。
“你是谁?”炉子开口问。
“你又是什么东西?”孟壑舟问。
炉子道:“我是老头。”
孟壑舟问:“老头是谁?”
炉子道:“老头是贺立青。”
孟壑舟眨了眨眼,贺立青?他记得贺少瑛的爷爷叫贺靖。这炉子好生奇怪,突然开口说话,还自称老头,老头又是贺立青,什么乱七八糟的。
炉子又执着地问他:“你是谁?”
孟壑舟道:“孟壑舟。”
炉子道:“孟壑舟,好小子,我教你用这口笨炉子炼器。”
孟壑舟:“……”
吹雪:“……”
于是等贺少瑛灰头土脸地回到院子里,院里竟已站着三人一炉,一个俊美无俦的红袍男子正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孟壑舟身侧,而孟壑舟和吹雪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贺少瑛奇道:“止泊兄你这是和吹雪吵架啦?啊对了这位兄台是?”
红衣男子对他款款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在下鬼怖,见过少宗主。”
贺少瑛被他无端释放魅力的笑容弄得有点莫名其妙:“鬼怖兄怎么瞧着有些面熟?”
孟壑舟有些无奈:“可能是因为他是你院里这棵桃木化作的器灵。”
贺少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孟壑舟只好将“贺少瑛爷爷烧的炉子成了精非要教他炼器结果他炼着炼着突然悟了道福至心灵整出了鬼怖这祖宗”一五一十从头道来。
贺少瑛声音都变了:“你你你……你不是剑修吗!”
鬼怖笑眯眯地:“从今往后恐怕不是了。”
吹雪剑光忽闪,突然刺向鬼怖:“我现在废了你,他便仍是剑修。”
鬼怖冷哼一声,身体柔软地闪过:“天真。你当主人他方才悟的是什么道?你便是有能耐废了我,主人也回不去了。”
吹雪身形一闪,眼见就要得手,孟壑舟突然冷声道:“都给我住手。”
吹雪身形一滞,沉默地站回孟壑舟身侧。
孟壑舟神情不愈,脑子里乱得很。
吹雪和鬼怖,这不就是宝鉴里头他用来惹轻欢吃飞醋的两个人吗?
鬼怖居然也好死不死地是他的器灵,算上吹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和三个器灵不清不楚?
还有,他现在确实不能算是剑修了,怎么和谢明决交代?藏住鬼怖,可行吗?
他心烦意乱,当即冷冷地对鬼怖道:“你,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化成人形,乖乖待在乾坤袋里不许出来。”
鬼怖也不恼,恭恭敬敬道:“遵命。”
孟壑舟心事重重,草草向贺少瑛道了别便一路赶回落霞峰。
他知道瞒不住谢明决,只有和盘托出,在谢明决座下长跪不起。谢明决除了叹气,竟也不知道该当如何,从来看上去如玉面书生般的莹润面庞活像老了十岁。
不知跪了多久,谢明决才哑着嗓子开口:“剑亦是器,剑修器修终归是修那一道。然而剑始终如一,器千变万化,二者虽同归,却是殊途,切不可小瞧
这差异。你本是剑修,修的是这‘一’的道,却悟了那‘多’的道、‘变’的道。这对你的道心不可谓无损害。道心一旦动摇,魔心便容易滋生。堕入魔道,便是万劫不复了。”
孟壑舟深深叩首:“徒儿明白。”
谢明决倾身将他扶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只要你走的仍是正道,你便始终是吾儿。”
孟壑舟垂眼,不忍再看师父的表情。
“壑舟,你走罢。落霞峰小,留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