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看着他颤抖不止的睫毛,和从眼角蜿蜒而下的水花,突然,低头吻在了他的眼皮上。
“雁雁。”他唤。
“……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铎撑起身子,一只手在他脸庞描摹,想怎么样,他也不知道。雁思归是一只野猫,侵占领地,高傲冷漠,野性难驯。现在野猫高傲地离开了沈铎的领地,他却还是想招惹他。
可能他恨得不是他的入侵,而是他的冷漠疏离,可能他既恨他的野性难驯,又不由自主地被这种野性深深吸引被激起征服欲。
和所有人见了猫一样,即便被挠得头破血流,还是想上赶子戏弄招惹它。只不过沈铎比其他人恶劣了些。
如果能将一只野物,从狂野驯得乖顺,那是多么的紧张刺激又充满成就感的事情。
“……想让你乖。”沈铎勾起他的一缕长发,却从指尖滑落下去,“雁雁,我想让你对我乖。”
雁思归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沈铎在他眼里像是个精神病一样,扭曲疯狂,不可理喻。“要是我不呢。”
沈铎唇角勾起满意的笑,“没关系,我就喜欢驯服你。”
雁思归睁开眼,看向他的目光不可置信,“沈铎,你疯了。我说真的,你有精神问题早点去医院就诊。”
沈铎看着雁思归的眼睛,清风送来的全是雁思归的味道,融在风里徐徐抚摸着
他,没由来地,一句话就这么不经大脑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好像,只有你能让我疯。”
说罢,两人皆是怔住。
如果不考虑前因后果,这句话如同情话,如同告白,如同爱语,暧昧得过了界,亲昵得过了火,绝对不应该属于两个敌人一般的人。
时间仿佛被定格,空气也变得滞涩。
两个人同样惊愕,但方向不同。
沈铎内心风起云涌,还有着仿佛恍然大悟之后的惊慌失措。
雁思归内心大吃一惊,还有着仿佛豁然开朗之后的恶寒不止。
原来那股邪火,叫嫉妒吃醋么。
原来沈铎突然叫人滚开,当着庄可可的面亲自折辱他,是嫉妒吃醋么。
沈铎离开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晚上的时候回来,一身浓重的烟草味。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窗户看着医生给他处理手脚上的伤口,扶着他喂药。
他坐在江边想了一天。不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日头西沉的时候,橙红色和暖橘色的霞光锦色绸缎一般铺满了天边和江面,水天一色,正是一天里最美的时候。冷寂无人的江边人渐渐多起来,老人,小孩,但更多的是一对又一对的年轻情侣,相携在江边吹着晚风散步,或者肩并肩坐在江岸,漫无目的的闲聊听起来也像是甜言蜜语,只因为那足够亲昵的意味。
沈铎从没见过沈征和雁桥霜在外面如此亲密,就算现在,放眼望去,相携的也全是一对又一对的男女。他想象不到雁思归靠在他肩上与他一起看落日江景的样子,对这种生活里司空见惯的情侣行为也没什么羡慕,可是当夜幕降临星光点点的时候,他想起如果第二天也能像今天早上一样在他身边醒来,好像也不错。
有一句话,他可能真的说对了。
雁思归从小到大一直处于食物链的底端。厌恶他取笑他是所有人长在骨子里的习惯,喜欢上他如同被性骚扰的少女反过头来喜欢上了骚扰她的油腻猥琐男,是一件令人极其不齿的事。
这句话,可能也适用于他。
憎恶雁思归,痛恨雁思归是他长在骨子里的习惯。他的出现让沈铎的童年戛然而止,步入了压抑与兵荒马乱,幼稚的沈铎无处发泄,记恨上了无辜的雁思归,一恨就恨成了习惯。就像是被历史教材洗脑了的日本儿童一般,他也早就被自己洗脑了。所以对他产生欲望之后,才会极其不齿。恶性循环一般,欲望越强烈,羞愧就越浓重,憎恶就越深刻。
发酵的情绪早就一团乱,他理不出头绪,也从来不求甚解。
不懂什么,因爱生欲,也不懂什么,得偿所愿。
这些,在沈铎小的时候雁桥霜不会教给他,到后来,也没人再教给他。
他在沈家所观察到的婚姻,没有爱情做基石。夫妻相敬如宾,各自得趣,因为利益而绑在一起。沈征和雁桥霜,的确相爱,可他们之间没有婚姻关系,更何况,沈征终是妥协了放弃了。
“您身上还有其他伤口啊,这需要处理的,我来给您上药。”沈铎收回神思,看见雁思归拽着被子摇头,“我来吧。”他说着,走了过去,将医生手里的药膏拿了过来,朝门口扬了扬下巴,医生会意退了出去。
雁思归皱眉,“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沈铎也不回答,直接将他身上的被子撩起,引来雁思归的反抗,“你全身上下我哪儿没看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雁思归抿紧了嘴,沉默着任由他摆弄。他想挣扎也没有力气,浑身散了架似的疼得要命。
沈铎坐到床边,揽着他的腰将人翻过来趴到他腿上,给他后面上药。
红艳艳的,肿得像个面包圈。沈铎将药膏挤到食指上,涂抹到外面,怀里的人一阵轻颤,于是他放轻了动作,然后将食指向里探去,明显感觉到雁思归抖得更厉害了,只是闷声不吭。手指一进去,里面的软肉就热热地缠上来咬住了他,沈铎用从未有过的耐心一点一点往内壁上涂抹,咕叽咕叽的水声听起来暧昧无比。
雁思归突然偏了偏头。
“怎么?”
“明知故问!”雁思归闭着眼道。
沈铎低头瞟了一眼自己下身,笑道:“谁叫你手指都咬那么紧。”
雁思归不理,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可可现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样了?”
沈铎手上动作一顿,“你觉得我把她怎么样了?”
雁思归闭了闭眼:“你一定要连个女孩都不放过吗?”
“对啊,你不是知道吗。”沈铎手指突然深入,按在那片凸起上。雁思归眉头狠皱,嘴唇被咬出血。
气氛古怪又僵硬,沈铎没由来地烦躁。
看着雁思归身上青紫斑驳的伤,那股火又发不出来,半晌,闷声道:“现在还在e国,你伤好了,我们就回去,只要你乖乖的,我不动她”,他眸光突然狠戾,语气急转直下,“但是,你要是敢不乖,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我需要自己确认她的安全。”
沈铎抽出手,用湿巾边擦拭边道:“雁思归,你现在在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沈铎,你心知肚明。”雁思归冷漠道,还带着淡淡的讥诮。
沈铎将他从腿上拉起揽到自己怀里,一双眸子幽深复杂,半晌,才沉声道:“你知道了?”
雁思归目光平静,一如往常的透彻犀利。
沈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我太有信心呢。”
“当然是对我自己了”,雁思归冷淡抬眼,嘲道:“没想到沈总大费周折,竟然是这样的意思。我好不容易猜到了,当然要利用利用了。”
沈铎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怔然一瞬,随即又被他这副理直气壮伶牙俐齿的样子勾得心痒,同时又对他对庄可可不依不饶的追问感到恼火,故意拿话刺她:“她早就回国去了,摆明了不想见你啊,雁雁。”
“情敌的话,可信么。”雁思归淡淡道。似笑非笑的唇角带着一抹讥诮。雁思归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却还是竖着一身倒刺,像只弓着腰炸毛的猫一般,沈铎的手情不自禁落在他胸前拨弄两下,红晕瞬间爬上了他如玉的脸颊,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轻颤起来。
看,逗猫就是这么有趣。
雁思归显然是忘记了自己没穿衣服,被沈铎的轻佻粗鄙气得面红耳赤,抬手推了他一下。却软绵绵的,倒像是情侣之间的打闹。见状,雁思归脸色更加难看。沈铎却被他撩得心神荡漾,垂头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道:“她现在很安全,等你什么时候好起来,我就让你和她打电话。”沈铎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不为自己争取利益。
雁思归直白道:“那我岂不是得等沈总上腻了才好的起来。”
闻言,沈铎勾唇,无耻道:“雁雁真聪明”,沈铎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仿佛真的是在抚摸一只油光水滑的猫,爱不释手,凑近他颈窝:“我是说,让你在这一次和下一次的间隔和她打电话。快点好起来啊,雁雁,我的耐心很有限的。”沈铎揽着他似有若无地往那里摩挲。
雁思归无视他的下作行径,心中盘算怎么才能从他手上逃走还能不连累到其他人。嫌恶地偏了偏头,“我同事发现我失踪了会报警的。”
“放心吧,没人以为你失踪了,他们以为你提前回国了。”沈铎道:“我怎么可能有什么纰漏呢。”
雁思归心下了然,猜到肯定沈铎早就盯上了他,趁着在小镇人群狂欢闹腾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把他带走,恐怕他酒店里的行李和背包都被他搜查了个干净。雁思归心中恼恨,护照签证和身份证钱包还有手机肯定都被沈铎拿捏住了,在异国他乡没了这些,想跑简直是无稽之谈。
雁思归这次伤得厉害,头一天没发烧,结果第二天发起烧来,断断续续烧了三天,后来烧是下去了,整个人脱水又低血糖,瘫在床上像个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拖拖拉拉又是一个星期才好起来。
沈铎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问医生,医生只说是身体亏空得厉害加上急火攻心,所以好得慢,末了犹犹豫豫地劝沈铎床事要节制。沈铎一面想雁思归以前几次也是病得这么严重么,一边又在心中冷笑节制什么节制,只要多补补身体多cao两回就习惯了。国内事情一大堆,他没办法天天看着,在这边守了两天便交给医生和佣人照顾,自己回国去应付林婷婷和那两个作怪的堂兄了。
雁思归大病一场,身体虚浮,但一能自己走动就跟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女佣借手机,女佣为难跟沈铎确认以后才敢把手机交给雁思归,可打了两次无人接听,换个手机依旧是如此。雁思归又打给胡世楠,挑三拣四说明情况后叫他帮忙给庄可可打个电话,胡世楠打完之后回信说庄可可告诉他不用担心,她现在没事。雁思归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又不由感到失落和羞愧,看来庄可可可能真的暂时不想看到他。
他轻举妄动,又无权无势,依靠了庄可可,又害了庄可可。明明在心里告诫过自己要远离她要保护她,可当出了问题时,却要寻求她的庇护。
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她面前,叫她看见他被人肆意凌辱毫无招架之力的丑态,强暴已经足够折辱他身为男性的自尊了,更不要提是在庄可可面前。别说庄可可不想见他,他以后也无颜再见庄可可了。
他逃避了这么久的噩梦,时隔八年,还是成真了。
这一次是庄可可,下一次又是谁呢,他不敢想。
他手中的武器太小,杀不死沈铎这种巨人,在强奸上歧视男性的法律天然地为沈铎放行,让他一次又一次被沈铎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可就是这么一具肮脏至极的躯壳让沈铎迷恋不已,让他自己也舍不得放弃。换做别人,可能早就自杀一千遍一万遍,可他不行。
因为,他没有做错。
恶人逍遥法外,无辜的人含冤而死。这句话,永远是他的逆鳞。一碰,就会激起一身反骨。
而今之计,沈霖是他可以用来对付沈铎的最佳武器了,风险很高,但收益可能也很高。雁思归这样的风险厌恶者,却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可是在那之前,这样的日子究竟要过多久,在那之前,他会不会丧失理智失手杀了沈铎,在那之前,他会不会崩溃最终投降放弃选择自杀,雁思归并不确定。
大洋彼岸的沈铎一听说雁思归病好了,早就按捺不住,但被公司的事绊住脚只好叫人把他带回来。雁思归看出他忙,找准时机要求把他送回k城去,把证件和手机还给他,他还要回所里工作。沈铎心道他狡猾,但也没强行拦着,派了几个人跟看犯人似的跟着他,说下次见面的时候当面把东西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