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深秋的夜晚,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灼热,甚至一点点沸腾起来。
那个声音越来越响,发出一种类似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有规律的摩擦声,擦着地,一点点地移动。那样的摩擦声让苏臻觉得心痒难耐,太慢了,又很沉重,那种感觉就像一只蜗牛拖着躯壳在地上滑动,会在地上擦出一条移动的痕迹。
那个女孩虽然塞着耳机,但她好像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
女孩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面前死死地盯着自己,并且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
苏砚棠看他不接电话,于是给他发了个微信:我到家了。
他在s市真正的家是一片园林式的中式别墅。外面灰瓦白墙,进门后是一片古朴的庭院,门汀步都是青石板路,四处都是竹林和柳树,庭院里有一个连着假山的小池塘。
池塘里这个季节虽然没有荷花,却有几盏水上庭院灯,一点幽微地亮着,空气里有湿漉漉的水草味。竹林中间有一个小亭子,再往里就是传统中式的主体房屋,而这些全部都是夙鸣设计的,他是个低调又非常有品位的设计师。
夙鸣作为一家之主,不仅是因为是个出色的设计师,同样也因为他在三个之中,最受姑妈喜欢。
他们仨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苏砚棠是姑妈的亲侄子,只有他是纯血的九尾狐,小时候住在涂山老家。另外两个以前住在涂山隔壁的羽渊池,隔壁邻居一串门,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在苏砚棠还只有两条尾巴的时候,他们仨因为邻居的原因,就经常混在一起玩。姑妈老看见苏砚棠天天到隔壁去野,一怒之下跑到羽渊池来算账。结果看到隔壁这个大水池子不错,当场宣布把这片地方承包了,于是羽渊池里的两位小朋友,也被抓来继承涂山庞大的家产。
这位涂山女王,是一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女强人,性格雷厉风行的妖艳美女,注定了只要她想,就可以征服世界。
姑妈对这三个孩子要求很高,但实际上只有夙鸣一个人能完成她的期待。
苏砚棠作为从小读万卷书,结果读得无欲无求的富二代,一心只想当老师,事业心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周琰就是个粘人精,整天跟在夙鸣身后要抱要亲要哄,在姑妈眼里跟一只大点的德牧没有什么区别;只有夙鸣脾气最好,又聪明善谋略。
在漫长的岁月之中,他们三个人已经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这种感情主要都是在被姑妈轮流训斥,私下交流写悔过书的时候增进的。
不过虽然姑妈对他们总是挑三拣四,但有一点她一直都很满意:这三个孩子都没有人品方面的问题,而且关系也很好,暗地里互相使绊子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过。
屋檐下挂着一个架子,上面蹲着一只青鸟,看到他们三个往里走,叽里咕噜嘟哝了一句,别过头去,把脑袋埋在翅膀下面。
青鸟小时候长得很可爱,就是个毛茸茸的圆球,每个进门的人总是忍不住摸一摸它的脑袋。于是他的脑袋被摸得锃光瓦亮,然后掉毛,最后头顶长不出绒毛了。
长大之后的青鸟逐渐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自己秃顶这件事非常介意,他现在看到谁的手伸过来就猛啄,口中还骂骂咧咧,进行无差别攻击。
苏砚棠回到家里,突然想到一件事:“附近粉黛子还有哪个公园开啊?”
“大部分公园都有。”周琰很惊讶,“你们学校要去秋游了吗?”
“我就随便问问,刚才饭桌上,学校好几个女老师一直在聊。”
“已经是最后的花期了,再不去马上就要过季了,只能等明年。”
周琰搜了几张照片给他看,苏砚棠看到一片粉色的烟雾从中,各种年轻人在中间拍照,下面有好多攻略,教大家如何在不乱踩草坪的情况下凹造型。
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年轻一代来说,这种程度的景色就已经称得上“奇观”了。然而苏砚棠觉得涂山随便找一处地方,都比这些网红打卡点要好看。
要是能回一趟老家就好了,他想。
但他不能,他现在还要去研究一下年轻人的喜好和需求。
“你跟夙鸣会去这种地方玩吗?”苏砚棠盯着手机上的照片,陷入沉思。
“夙鸣没空,他才不跟我去这种地方。”周琰哀怨地回答。
“你不要污蔑我……”
夙鸣人在楼上,声音幽幽地飘下来:“那两个公园设计得太丑了,我不喜欢。”
然后他又从楼梯口探出了半截:“我换个说法,正因为公园设计得太丑,所以才种了这么大一片粉黛子,要不然这公园除了广场舞大爷大妈,谁会去?”
“逛公园的精髓在于跟谁逛,普通人谁会想那么多?”周琰仰着头冲夙鸣抱怨,“还有谈恋爱压马路的呢,那是为了检查马路宽度能通几辆车吗?”
“去去去,明天就去,行了吧。”夙鸣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可以闭嘴上来了。
于是客厅里就只剩下苏砚棠一个人,对着手机沉思。
那就逛公园吧。
苏砚棠第二天出门前,周琰让他把青鸟带回去。
“派普通人保护你的安全也不现实,你把青鸟留在公寓里,别拴着,万一有什么事就让它传信给我。”
青鸟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苏砚棠,苏砚棠条件反射伸手去摸,被狠狠地啄了一口。
“给爷滚,莫挨老子!”青鸟得知自己要离开大别墅,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气得破口大骂。
“手机千万别关,有什么事你随时打给我。万一发现了什么线索你立即跟我说。”
苏砚棠看周琰一脸严肃地跟他交代这些,他感觉自己要去执行机密任务的烈士,而且还是很有可能会一去不回的那种。
苏砚棠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把车开到了苏臻的公寓楼楼下,直接上去敲房门。
结果人不在,周围的邻居告诉他,小伙子一晚上没回来。
彻夜不归,反了你还!
苏砚棠十分暴躁,当场打电话过去质问。
“我在你家。”苏臻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我等了你一晚上。”
“我那儿离你住的地方也不近,来回太麻烦,我就直接过来了。”苏臻顿了顿,才说,“我本来以为能早点见到你。”
苏臻等了一晚上没见到人,他很难形容现在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
他理解错了苏砚棠的消息,他本来以为苏砚棠说的回家,是到这个地方,没想到他真回去了。
苏臻大半夜来敲门,摸进来之后发现根本没人。
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等了一晚上,越想越气,后来真的觉得自己委屈到无以复加,仿佛一个新婚之夜惨遭被骗的怨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