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拉着你走。”苏臻突然低声说,“就一会儿。”
他又说:“你上回答应过我,给我买东西。”
“你想要什么都行。”
“我们去商场吧,你给我买换季的衣服。”
“好啊。”
苏臻拉着苏砚棠跑得飞快,在四角被包围之前,先一步上车,然后立即离开了这个景区。
捷豹往市中心开,周围的车流量开始增多,其中有一段时间,苏臻感觉不到后面的车,但是在抵达商厦前有一段单行道堵车,身后那辆车又缓缓地跟了上来。
这是一辆非常普通的大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车上大概就是刚才那四个人。
那辆大众在一个红灯口贴近捷豹,缓缓加速开了过去,随即又渐缓,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怎么了?”苏砚棠察觉苏臻有点心神不宁。
苏臻表情严肃,他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啊?”苏砚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有点紧张,“你说哪方面?”
“就是平时没怎么接触过那类人。”
苏砚棠做贼心虚,更加紧张。
“有吗?”苏臻追问。
“嗯……”苏砚棠支支吾吾地说,“过年的时候跟一个女的见过。”
“什么?”苏臻差点在座位上跳起来,然后他猛然想起来,那个女的他见过!
他都快忘了这事了,现在突然被苏砚棠一说,又勾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是不是穿红衣服那个?”
“呃……是。”苏砚棠现在很后悔当时脑子一热,非要去酒店底下兜圈子,所以只好强调,“就见了个面,逛了一圈而已。”
“你还给她打伞了!”
“那突然下雨了,我也没办法啊!”
苏臻死盯着他,苏砚棠更加慌张,他情急之下脑子一抽,说了一句:“你得庆幸我带伞了,否则我得把外套脱了,借给她挡雨。”
好了,现在苏臻脑子里有画面了。他怒气冲冲地转向车窗外,不再说话。
苏砚棠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委屈巴巴地开着车,也不说话。
事实证明,当犯了错被揭发之后,痛快承认并积极忏悔,才是比较明知的选择。如果试图用一个更糟糕的情况,洗白自己上一个糟糕的行为,往往并不能让对方消气,甚至会引起更强烈的怒火。
苏臻气得一路上都在生闷气,直到车开进地下车库,停稳当,他才突然往左一跨,仿佛一个空气气囊突然弹了出来,抱住苏砚棠,猝不及防地在苏砚棠脸颊上啄了一下。
“这一次先原谅你!”苏臻愤愤不平地说,“你以后不乱搞我就不亲了,我们都各退一步。”
苏臻在这个位置往后瞄了一眼,那辆大众跟在一辆特斯拉后面,几乎是前后脚开了进来,朝另一侧的停车位缓缓地开过去,看起来非常低调。
居然还在跟。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苏臻决定先让他们跟一会儿。
本来苏臻是打算讹苏砚棠一笔的,但由于身后跟着一堆来历不明的拖油瓶,他只能先尽可能往人多的地方挤。于是他拖着苏砚棠,从这家店逛到那家店,挑了一大堆衣服,试完了也不买,就这么磨磨蹭蹭的拖时间。
他中途还转悠到了隔壁一家化妆品的店,虽然他也不知道进来能买什么,但是谁让这里人多,身边挤满了买东西的年轻男女。
苏砚棠刚才在地下车库,突然被摁在座位上突袭,导致现在还有点懵。他虽然说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但是被苏臻抓过来硬往人堆里塞,好像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反正他就默默跟在苏臻后面,准备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刷卡机器。
苏臻拼命往在人堆里挤,等混到人堆里,他赶紧从兜里抄出一个口罩戴上,掉头就走。
导购姐姐看到有人要走,脸色一变,露出比裂口女还热情的笑容。幽灵般地一闪,跟练过轻功一样窜到了他面前,激情四射地询问他要买什么。
苏臻根本没听见导购姐姐在说什么,他在听别的。
那些人就在外面的过道上四处徘徊,一直都没走,苏臻现在基本可以判定来者不善。
如果是保镖,不会跟到这么近的位置,而且不会分散位置到两侧,这是个围捕的姿态。
那么目标是他们两个?还是其中之一?
逛了几个小时之后,马上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商场里变得更加热闹。
苏砚棠不想在人多的地方吃饭,他们离开商场之后,苏砚棠带苏臻去了一家很高档的中餐厅。
这种餐厅一般都有一些标志性的优点:灯光暗、人少、放古典乐,非常清净。
但也有一些标志性的缺点:每一盘菜的分量都少的惊人,好像一口就没了;而且两人桌只能面对面坐着,不能并排坐在一边。
在等菜的时候,苏砚棠认真看了他一会儿,问:“还想要什么?”
苏臻笑了起来:“我不缺什么。”
苏砚棠说:“你可以要一些别的。”
苏臻看着他:“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苏砚棠愣了一下。
苏臻轻轻笑了一下:“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没有别的。”
第一盘菜端上来了,苏臻看着盘中小小的几颗菜,他突然说:“在遇到你之前,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跟爷爷一起住。”
“跟我说说你小的时候。”苏砚棠给他夹菜,夹了两筷子,就把所有的菜都夹到了他的碗里,“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我也不太记得清,小时候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
苏臻津津乐道地说:“你知道吗?小孩子都是很好区分的,因为每个小孩总有一些特定的行为。我小时候住的那条老街,爷爷每次出门都拖着布袋,布袋拖在地上丁零当啷地响,所以我听到声音就会追出去看。对面筒子楼里有个女孩,她的妈妈很爱打扮,总是抽烟,她在家总是被妈妈打,出门还要被小混混打,她的标志性动作就是一听到妈妈叫她,就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脸。还有一些女孩,她们走到老巷子就会成群结队地尖叫着大笑,稍微大一点的男生一到巷子口,就从书包里拿出足球来踢。”
他记不太清了,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忘记。
尽管记忆里的黄昏已经泛着褪色的金黄,那些活泼生动的面孔都已经面目不清。但他们就像是一张张简笔勾了出的图画,当他翻开记忆时,那些图画掉落出来,他总是可以轻易地辨认出往昔的痕迹。
“你和他们还有联系吗?”苏砚棠微笑着听他说。
“没有了。”苏臻的筷子顿了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记忆中的老街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