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拨号声长长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却毫无应答的迹象。谢嘉阳死死听着耳边的声音,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直到最后自动转入了语音信箱。他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走了骨头,令人窒息的绝望一下子吞没了他。
周洲不会不接他的电话,一定是出事了。
谢嘉阳心跳如擂鼓,大口喘气,开始一遍一遍地重拨周洲的号码。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样徒劳的事情,只是机械一般重复着这个动作,仿佛这样能让他从中得到一丝渺茫的希望。
一遍。三遍。五遍。
还是没有应答。
谢嘉阳的手在发抖,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才重新握紧了方向盘,沿着既定的方向朝周洲的学校驶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不一定到了最坏的地步,现在他需要先和周洋汇合。
他要好好地开车过去,安全地到达,多他一个人,找到周洲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加速、换挡、刹车、转弯,谢嘉阳凭着常年的肌肉记忆稳妥地开着车,一条条的交通规则在他脑海中从未如此清晰。
就是这样,好好地开车。
他自言自语安抚自己,可是与此同时,眼前却有一段段回忆走马灯般不住闪过。他看到在幼儿园时和他们一起戴着黄帽子过马路的周洲,想起她穿着碎花长裙的少女时代,又想起祺然死的那天她坐在医院的地上抱着自己哭。
谢嘉阳的手上暴出青筋,一滴眼泪流了出来,掉落在满是污迹的工装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手机再度响起的时候谢嘉阳离学校只有八百米。近在咫尺。他一手稳稳握着方向盘,接通了电话,神情淡漠,声音带着微微的哑:“喂。”
“喂,老谢。”
熟悉的女孩子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心虚与不安。因为没听到回音,她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比方才又小了一点:“喂,老谢……你怎么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呀……有事吗……”
每次做错事后她说话的语气总是会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谢嘉阳一下子脱了力,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在哪里?”
“在同学家玩呢,怎么啦?”
“地址告诉我,我现在过来。”
周洲老老实实报上地址,电话很快被谢嘉阳挂断。她呆呆坐在沙发上,心中忐忑不安。
“洲洲你干嘛呢,快来啊,打龙了。”
客厅里铺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四五个女孩子穿着家居服席地而坐,一人捧着台笔记本,屏幕上不停闪着英雄的技能光效,鼠标与键盘的咔哒声此起彼伏。
周洲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完了完了这次玩脱了!”
谢嘉阳来得比预料中还快,周洲战战兢兢地开了门,屋子里的女孩子们也好奇地伸头往门口看。谢嘉阳穿着脏兮兮的工装,头发凌乱,眼睛通红,显然是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奔波。
他花了两秒钟才终于确认周洲安然无恙,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膝下一软,竟是直直跪在了地上。
周洲被他吓了一跳,接着却看到谢嘉阳忽然双手用力捂住了脸。他的手上都是黑色的机油,这一路过来甚至来不及擦一擦。
“谢哥……”
周洲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手拍他的背安抚。谢嘉阳突然一把抱住了她,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生生折断。
不过他很快就放开了她。
“以后别这样了。”
走之前他只轻轻说了这样一句话。他没有骂她,没有提起是如何辛苦地找她,也没有说到自己当时是怎样惊慌与绝望。所有情绪都只在那一个用力的拥抱里。
以后别这样了。
他让她以后别这样了。
仅此而已。
周洲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就和当年一样,他把所有的感情与情绪都深深埋在自己的皮肉里,只给她留下这样一个模糊的背影。
除了祺然之外,他再也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谁和他一起承受所有的爱恨悲喜。
眼中忽然泛起大股大股的泪水,周洲把它们一把抹掉,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屋子里热热闹闹,光线从高大的落地窗里直射进来,温馨而明亮。周洲刹那间恍惚,曾经他们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面对阳光,充满希望与幸福。
“周洲同学,这谁啊,比你哥还帅诶!”
“对啊对啊,又脏又帅,超级an啊!”
“看着就是很可靠,很有责任心的男人,腿还那么长,我好喜欢!周洲你可别吃独食啊。”
女孩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八卦起来,还有人想向她要谢嘉阳的微信。周洲笑着骂道:“呸,死心吧你们,他是个gay,而且早就有男朋友了。”
周洲边笑边哭,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一颗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们想都别想,他们感情可好了,特别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