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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1 / 2)

刺心 李千重 6271 字 2023-05-08

过了几天,石琢被派到临近县镇公干,差事完了之后,他换了便装在当地转了转,买了些本地特有的吃食便要往回走。

突然石琢觉得有人轻轻撞了自己一下,他是差官出身,平时又常听长辈们说起江湖上的门道,自然十分机警,心念一转立刻便去摸揣在怀里的钱袋,果然不见了。

他反手一把抓住那个刚刚从自己身边蹭过,正准备撒腿开跑的小乞丐,笑道:“你小子拿了人家东西,要往哪里去?”

那乞儿也是个老手,见自己被抓倒也并不惊怕,一边用力挣扎一边撇清,道:“青天白日的休想冤枉好人,小爷何曾拿了你什么东西?”

石琢伸手到他怀里去摸,道:“拿与未拿,我一搜便知。”

乞儿这下可慌了,吊在他胳膊上跳着脚儿挣扎喊叫:“你摸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女娘!救命啊!非礼啊!拐卖啊!要把人抓去做肉包子了!”

“真是贼喊捉贼。你看这是什么?你这衣服看着几年都没洗了,钱袋却鲜亮,还花开富贵的。”石琢把钱袋揣进自己怀里,取出差官牌来对四周围观的人亮了一下,道:“列位,我是巡捕营的,如今捉了个毛贼在此。臭小子,你鬼叫什么?老爷干的就是这个差事,终年拿雁,难道让你啄了眼睛?耗子偷到猫头上,跟我走吧!”

那乞儿见他是差官,居然也不怎么惧怕,只是一个劲儿大叹晦气:“差官怎么不穿那身虎皮?穿什么老百姓衣裳,弄得小爷看走了眼,踢到铁板上。你就算拉我到衙门,老爷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要罚我没钱,要打只怕打死了,关起来还要费饭,只能前门抓后门放。你识相的现在就松开我,我也不和你计较,否则定要狠狠和你捣乱!”

石琢不理他,把他拖到一家小客栈门前,向老板要了一盆清水,押着那乞儿让他把脸洗干净。

小贼不情不愿骂骂咧咧地抹了几把脸后抬起头来,挑衅地说:“看吧看吧,小爷俊得很哩!”

石琢见他脸上还是黑一块黄一块,便拿起旁边的布巾沾了水在他脸上用力擦了起来。

那乞儿却不干了,高叫着抗拒道:“那是擦桌子的抹布,你拿它给我擦脸做什么?我的脸是桌子吗?”

石琢浑不理会他的反对,自顾擦了几十下,这才把乞儿脸上常年的污垢擦得七七八八,然后扳着他的下颏抬起他的脸一看,见这男孩约莫七八岁年纪,虽然长得瘦,但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眼角眉梢透着硬气和狡黠,一看就是个难缠的小混混。

石琢呲牙一笑,道:“和我家那个正好互补!”

然后谢过店家,拖着乞儿就往县城外面走。

乞儿开始时还夷然不惧,不住叫嚣让石琢放了他。等石琢把他拉出县城,往城外的小树林里走,他这才真的害了怕,脑子里不住回想着街头流传的杀人分尸的恐怖事情,后背一阵发凉,终于软了下来,讨饶道:“差官老爷,反正我也没偷成,您也没损了面子,这样拉着我多累啊!不如放了我,咱们各干各的事去,我也得去混碗中饭吃。”

石琢看看他,笑道:“是该吃饭了。”

说完手陡地一抬,乞儿只看到一道白光闪过,几十步之外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跑了两步便躺倒了。

然后旁边这位青年差官便向自己说:“去,把那兔子拾回来!”

乞儿只得跑过去把那野物捡了回来,怎么都觉得自己是替主人衔回猎物的猎狗。

把野兔交给石琢,乞儿眼睁睁看着他倏地手上变出一把刀子,干净利落地给兔子剥皮开膛,然后把满手鲜血用树叶擦了擦,便又支使自己:“还不去拾些干柴来,难道要吃生的吗?”

乞儿只好又去拾了些枯枝败叶,用那男子丢过来的火石点着了火,然后在石琢的指教下用粗树枝将野兔穿了,放在火上烤。

乞儿看着支着胳膊躺在地上的古怪差官,这人年纪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而且相貌英俊仪表不凡,对自己也没有恶声恶气,反而嘴角常常含笑。但对方越是笑,自己心里就越没底,他那笑分明是屠户见了肥羊的笑意,在盘算怎样才能将自己身上的肉剔得一星儿都不留在骨头上。

乞儿在面对那些喝打自己的地痞时从没怕过,但对着这么一个正派青年,却打心底里冒凉气。

乞儿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对方开了口:“也别把东西翻转个不停,一个部位烤上一会儿再转动。你长年偷鸡摸狗在外面烤了吃,怎么作这个还不会?我若是也像你这么笨手笨脚的,一家人都不用吃饭了。”

乞儿的手一抖,这么厉害的人在家里居然还要作饭?他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野兔烤好了,石琢撕了一半给他。

乞儿嘴里没味儿地吃了下去,见对方也吃完了,而且心情似乎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说:“差官大人,小的知道今儿冒犯了你,你就别和我计较了,大不了,我把平日积攒下来的银子都给你,你放我走好不好?”

石琢眼睛一眯,道:“居然还能攒下私房。好啊,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瞧瞧。”

乞儿见可以花钱

消灾,立刻乐颠颠地说:“就在那边一个废砖窑里,我带你去!”

乞儿领着石琢来到一个废弃的砖窑,扒开地上的碎砖,露出下面一个陶罐,他把罐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是几块形状不一的散碎银两。

乞儿双手捧着递到石琢面前,讨好而又满怀心疼地说:“大人,给您,都在这儿了。我平日东掖西藏,好歹没给人抢了去,想着今后靠它兴旺发达呢,今儿全孝敬您了,您拿了钱就别再理我了!”

石琢见那几块银子也是脏兮兮的,便没放在荷包里,直接包进包袱中,然后一抓乞儿的胳膊,笑道:“苍蝇虽小也是块肉,怎么样都是钱,没想到今日人财两得,哪里找这样的便宜去?钱既然拿了,你也没什么牵挂了,跟我走吧!”

乞儿没想到这人竟如此黑心,拿了钱还要人,他这是要把自己带到哪里?是不是要卖去作苦工、

乞儿顿时尖叫起来:“你这混蛋!说了不算话!比狼还贪!走路一个跟头就摔断了你的腿,看小爷那时怎么收拾你!”

石琢不管他如何鬼哭狼嚎,把他像个麻袋一样,一路拖着走了。

乞儿跟着石琢走了三天才回到襄州,这一路可把这小滑头吓得不轻,这个叫“石琢”的年轻差官怎么精得像鬼一样?自己要动点什么坏心思,他那双眼睛只一瞄,就能猜个正着,口中更是直接说了出来。

“你刚才大解后没洗手吧?不用给我拿包子了,这个包子你拿回去自己吃。”

“站了那么久,都没听到水声了,怎么还不过来?蓄着水等着下一次开闸不成?”然后一枚石子便飞过来打在自己屁股上。

如此种种,乞儿实在欲哭无泪,他觉得石差官的眼睛不但白天贼亮贼亮,连夜里都能发光,那眼神一扫到自己身上,自己就觉得一阵凉飕飕的,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这人给自己换了身干净衣服,一日三餐都吃得饱,但这小混混却觉得比关在牢里还难受,真盼着自己立刻能从这牢头身边逃走。

石琢回到襄州,先回营里销了差事,便带着乞儿回了家。

他拍了几下门,“哗啦”门一开,阿升的脸露了出来,他一看到石琢,立刻惊喜地说:“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说着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石琢笑着搂住他,柔声哄道:“我也好想你啊!这几天吃饭有没有挑挑拣拣?若是像往常一样猫儿似地挑嘴,娘亲不说你才怪。那小县城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我买了些凤香蜜饼和枣泥山药糕,倒还是好的,我们进去吃东西吧!”

乞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这两人之间不住穿梭,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胆大,居然敢往虎狼怀里扑,不怕被咬吗?

这时阿升也发现石琢身边的这个孩子,他惊奇地问:“阿琢,他是谁?”

石琢笑道:“这小儿欠了我的银子,到咱家做工还债的。你总嫌没人陪你玩儿,常想着阿毛,这个可比阿毛伶俐多了,捉迷藏粘知了都会玩儿。”

阿升这下可异乎寻常地高兴,两手搓着乞儿的脸,惊喜地问:“真的么?太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乞儿刚想说自己叫做“南街小霸王”,石琢立刻接口道:“他叫小虎,你今后就这么叫他好了。咱们先进去吧,让爹娘和余伯伯也看看小虎,这人他们今后也要用的。”

刚被硬安了个名字的乞儿小虎辛酸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这差官明明抢了自己的钱去,还说自己是欠债偿工,再一听他家里拉拉杂杂一串人都要自己伺候,今后自己的腿不得跑细了?

石琢拽着小虎把一家人都见过了,大家一看小虎虽然穿的粗布衣服,人也有些瘦,但一团的精气神儿和精明劲儿,精乖得猴儿一样,一看就知道难缠。

燕容微微皱眉,悄声对丈夫说:“阿琢怎么弄回这样一个小无赖?”

石铮却含笑道:“我看他长得有点像阿琢,且看看再说,或许还不错。”

余溪则哈哈大笑道:“总算有人来干活儿了,后面还有一堆药材没磨呢!”

乞儿听了这话,再看看这一屋子人除了阿升没有一个良善之辈,方才进院子的时候还看到那妇人舞剑来着,此时他真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刻从这房中飞了出去。

一家人吃了些石琢带回来的点心小吃,石琢便带阿升回房去厮磨温存,小虎则直接被燕容带到厨下去择菜洗鱼。

这小子一边择着水芹菜一边悲摧地想,自己是不是从此成了凄惨可怜的学徒?他是看过铁匠铺木工铺中的学徒怎样干活挨打,据说还要给师傅提夜壶刷马桶,简直是奴隶一样,自己可不要这样!

到了晚上石琢过来烧菜,小虎这才开了眼界,见这黑心差官两只手如演戏法一般切菜切肉,调酱汁颠铁锅,不多时一道道菜肴便从他手中变了出来。再闻闻那香味儿,小虎咽咽口水,不知自己有没有福分吃。

晚饭时,饭桌上新多了一口人——小虎。

小虎见自己能上桌吃饭,心中高兴,他看着周围人的眼色夹菜,手底下却丝毫不慢。

他一尝

这菜的味道,真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实在是太好吃了!这差官若是改行去做厨子,自己那个县城里的饭铺都得歇业。

可就算这么好吃的菜,那个叫“阿升”的瘦高男人还不肯大口吃,总要差官把鱼肉混了汤汁,劝着他吃下去。小虎看着一百个不顺眼。

自此,乞儿就成了石家的免费童工,白天要洗衣帮厨,洒扫灌园,还要喂土狗和乌龟,晚上则要帮余溪炮制药材,听余溪念叨各种药效药性,很快就能死记硬背十八反十九畏了,乐得余溪直夸他脑子灵活。

这些都不是最辛苦的,应付阿升才最让小虎头疼。他现在已经看明白了,这个男人脑子不清楚,二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总要人哄着,还偏偏爱拉着自己玩儿,他没看见自己一堆活儿要干吗?小虎敢打赌,这个男人若是被丢到街上,不出三天就得饿死。

乞儿是无拘无束野惯了的,这里虽然饭食美味,吃穿不愁,他也不想困在这儿,于是装乖弄巧一阵子后,他终于决定行动了。

这天晚上见众人都睡下了,他蹑手蹑脚地溜到院子里,手里还拿了一根细铁条,打算撬开大门上的锁逃出去。哪知铁条刚往锁眼里一插,门檐下的铃铛立刻响了起来。

石琢很快披衣从房中抢步出来,拎住他的耳朵,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想跑不成?”

小虎疼得直咧嘴,忙辩解道:“谁说的?我只是出来解手而已。”

余溪打着灯笼往地上一照,正看到小虎丢在角落里的铁条,拾起来笑道:“就是用这个撬的锁吧?你当这锁是谁都能开的吗?若是钥匙不对,便会触动机关。”

见小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余溪得意地说:“你余爷爷的本事多着呢,小子好好学着吧!”

把小乞儿关回房间,石琢回到卧房,见阿升已经被吵醒了,正慌张地坐在床上。

见他回来了,阿升立刻紧张地问:“阿琢,外面怎么了?有贼进来吗?”

石琢心中暗骂那乞儿野性不改,口中却哄道:“哪来的偷儿?只是一只野猫窜了进来。你可休要让我把野猫弄来养,那猫已经逃走了,再寻它不得,况且猫狗天性相斗,若将它养在家里,今后家中可就热闹了。快睡吧。”

阿升想到阿财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自然偏心向着它,便没有追着讨要野猫。

小虎第二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分外乖巧,见众人都没有为难他,这才稍稍放心。

但他逃心不死,过了几天见事情似乎已被人忘记了,便又悄悄寻觅机会。

又是更深夜静之时,一道瘦小身影悄无声息地溜到院中。他这次学乖,不走大门了,打算爬墙出去。

哪知脚刚站在墙根下,只觉脚踝一紧,竟被腾空吊了起来。

小虎大头冲下一阵头晕眼花,胸中一口恶气堵着,差点就要叫骂出来,这一家子都是江洋大盗不成?怎么院子里这么多机关防范?

乞儿收腹弓身想把脚上的绳索解开,但却哪里够得到?他折腾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没了力气。眼见院子里这么一番动静,房中却都仍是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一点反应。

小虎暗自咬牙,这群成了精的狐狸,就算知道院子里的事也会故意不理,由得自己吊在这里吹夜风。但若他们一直不出来,难道自己就要在这里吊一个晚上?

小虎前怕狼后怕虎犹豫了一会儿,便感到两眼发花头晕目眩,他狠了狠心,于是静夜里便响起一声凄凉悠长的呼救声:“救命啊!把我放下来啊!我再也不敢了!”

这几声呼救把正在睡梦中的阿升吓得打了个冷战醒了过来,半夜里这么一声响,总觉得是游魂喊冤。。

此时石琢早已清醒,他见阿升害怕,忙安抚道:“阿升莫怕,定是小虎在胡闹,我出去看看。”

石琢点起灯笼来到院中,见小子倒吊在树上。

他举起灯笼照了照小虎的脸色,咯咯笑道:“你半夜里吊在这里玩儿些什么?荡秋千么?提偶戏么?”

小虎在空中吊得昏昏荡荡的,听石琢笑得无比奸诈开心,心中又恼又气又忌惮,但此时却只能先服软,央告道:“差官老爷饶了我吧!我一时走错了路,本想立刻就折回去,哪知你这院子里处处都是圈套,把我拴在这里下不去了。”

石琢细细欣赏了一番他这狼狈神色,终于收起了嬉笑面色,正色道:“你当我家是你从前在外面胡混时遇到的那些寻常角色,可就错打了算盘。我家中的许多手段,你还未见识到哩!余伯伯只要一根银针插在你身上,保你躺上三天。你若不知悔改,将来难免苦头吃。况且在街上耍流氓无赖,将来就能露脸吗?少不得生出来的孩儿也是个小混混,一家子永无翻身之日。你如果过些日子还是想走,我也由得你,今后再不会管你,我们两不相干。”

石琢说完就把小虎放了下来,然后便自顾进房去了。

小虎定了定神,总算没那么晕了,便解开脚上的绳索也进了房。

他见石琢屋里灯烛未熄,便悄悄凑过去偷听,只听石琢温

柔地说:“小虎方才打秋千下不来了,你不用担心他,早些睡吧。”

阿升说:“打秋千吗?我也要!院子里哪里有秋千?我怎么没看到?”

“他打的秋千与旁人不同,你玩儿不得,赶明儿给你另拴一个吧。”

然后灯光熄灭,里面又咕哝了一会儿,这才睡了。

小虎气得直咬牙,却又不觉地有些心酸。

过了两天,巷子口有人摇铃卖杂货,燕容正好有些杂物要买,便随手掩了大门,出到巷口挑拣东西。

小虎正在院子里洗衣裳,他拎起一件蜜合色长衫,扯平下摆,里外看了一下,啧啧两声道:“破了一个口子就缝上呗,绣这么大一朵花做什么?像个大姑娘似的。喂,阿升,你巴着门在做什么?在和谁说话?”

小虎放下衣服甩着两只湿淋淋的手就走了过去,见大门外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一身灰布旧衣的男子,那男子面容黄瘦,一双三角眼却放着光来回乱转,正在和阿升说着什么。

小虎出身市井街头,一见那人便暗中提防,对阿升道:“你和外人说些什么?”

阿升没发觉他口气中的不满,反而满含同情地说:“小虎,这位大哥来襄州做生意,结果钱财都被骗了去,现在回不了家,只能露宿街头,已经一天没吃饭了,我们给他一点钱好不好?让他先把饭吃了。”

不提钱还好,一提到银子,小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这两年偷摸拐骗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银子,都被阿升的弟弟黑吃黑吞掉了,现在他居然要拿钱给外人?

小虎竖着眉毛立起眼睛道:“被人骗了应该告官啊!这么四处化缘能讨来几个钱?这样空着手回家也是挨老婆骂。你弟弟不是缉捕衙门的吗?让他帮忙找一找,或许找得到。他现在很饿吗?”

小虎斜着眼睛看看那个饿鹰一样的男人,冷笑道:“中午你娘做的韭菜猪肉馅饼还剩了一个,你去厨房拿来给他好了,免得你娘说她做的东西总是吃不完。”

那门外讨钱的男人眼见这孩子要用一个馅饼打发自己,立刻有些急了,却也不好发作,只得笑嘻嘻地说:“小哥儿,我在和你家大人说话哩,他方才答应给我钱,这也是做善事积功德,你就别拦着了。”

小虎差一点笑喷出来,道:“你哪只眼睛看着他像大人了?他比我还小两岁呢!存的几个铜板还不够买串糖葫芦的。你趁早快走,小爷当初在吴阳县城里也是响当当的角色,一声招呼就叫来十几个小乞丐,什么事没干过?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哩!”

那男人听得微微一缩头,这时阿升却还不知好歹地轻轻拉着小虎的衣服,小声道:“我有钱的,前几天阿琢回来了,刚给我的。”

小虎见他不住拆台,气得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道:“怎的这么多话!还不快去拿馅饼!再要胡缠,看你老子娘回来不骂你!”

阿升一听他说到石铮燕容,本能地觉得这两个人会站在小虎一边,再一看小虎这凌厉生风的气势,立刻把他当石琢一样服从,唯唯诺诺地转身往后面去了。

这时燕容也转了回来,见自己门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便扬声道:“那汉子平白站在我家门口做什么?要找哪个人?”

那男人见这家的大人回来了,便不敢再多留,含混应答了两句,匆匆走了。

燕容进了门,见小虎站在那里,便问他是怎么回事。小虎如此这般一说,燕容点点头,没说什么,拴好大门就往后房去了。

晚上饭桌上,一家人谈起这件事,阿升终于发觉自己受了委屈,拉着石琢的手可怜地说:“阿琢,小虎对我好凶!他管着我!”

石铮笑道:“他若是不拦着你,你就要把钱丢到水里去了。小虎,你怎知那人在说假话?”

小虎昂然道:“我已经见他在巷子里踅了几次了,这种人专干这营生,我从前常见的。”

阿升惊讶地说:“你真的见过他?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小虎十分义气地说:“作为曾经的同行,总不能互相拆台。”

过了几天,石铮燕容很郑重地在祖先牌位前上了香,然后叫过小虎,让他在牌位前磕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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