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呜……呜呜呜……”
“小行!”
声音一下子把他从精液的臭气中砸醒。
行方长猛地睁开眼睛,几乎从车子的后座上弹起,被安全带勒住又弹回了椅上。
“我……?呜……”
“做噩梦了。”姚经理为他描述了现状,“在说梦话,看起来很不好。”
“抱歉,都是之前那件事。”
“听起来不像,看起来也是。”姚经理说,却没有过多追问,“起来吧,我陪你上去。”
行方长抬头,发现自己居住的小区已近在咫尺,他觉得有些冷,祈祷着自己的面孔没有失去血色。
“不用了。”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但是——”
“走吧。”姚经理打断了他的话,“你的钥匙在我的。”
“什——你什么时候……?”
“在你昏迷的时候。”姚经理已经转身,“我觉得这样比较好。”
“——”
行方长有些发蒙。
平日里他可看不出坐在办公室里的姚经理是这样的,但转念一想,行动力与决策力,这的确是姚经理。
他想苦笑,但嘴角才一弯就僵在了脸上,他做不出表情,而看到姚经理走向他居住的楼栋则彻底打消了笑意。
——他会看到。
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那些摄像头……还安置在房间里!
“等……等等!”不要!他不想被发现!“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我会送你到家。”
“不需要!”恐慌、畏惧、不安,“我好歹也是男生——”
“——你家是在几楼?二楼还是三楼?”
他们已经到了一楼的楼梯间。
但行方长十分确定,姚经理不需要他的指引,因为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询问更像是为了让他安心,可它一点也没有起到作用,毕竟行方长的不安并不是源于沉默。
他屋子的大门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行方长颤抖着——这颤抖从他踏进楼道里起就没有停下。
“停下……”他发现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像是在呜咽。
只是那声音太小,姚经理甚至没有理睬,钥匙进入锁孔,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门打开了。
它在行方长眼中犹如一张大嘴,正用尖牙利齿咬向他。
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小声的哀鸣,那惨白的牙齿贯穿了他的身体,吮吸着他的脑髓,把他全身上下的血肉都啃食殆尽,剩下一张皮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任人践踏。
行方长彻底慌了,然而可恶的是这是他今天感觉到的最强一次情绪波动,颤抖的双脚在无意识的催促下向前迈进,却又因为身体的无力而踉跄不止。
“别……我家……”——别看。
不要看那张血盆大口里面。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姚经理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他面朝行方长,后者的视野太过混乱,甚至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你就是在逃避这个吗?”他把已经扯下的摄像头展示给了行方长。
后者怔忡地看着那东西,唇角开合,嗫喏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客厅里的我全部都拆掉了。”姚经理又说,“至少这里是安全的。”
行方长的脑袋又“轰”的一下。
“拆掉、了……?”
“无论对面是谁,听新闻就应该明白你在逃跑,再留着它们也没有意义。”
“也是……哈哈……”行方长真的苦笑了,“我还以为……我能够逃开……”
“和大关一起吗?”
“你知道了。”
“……在这之前,不知道。”姚经理凝视着他,“但多少猜到你身上发生了些事。”
“?!从什么时候……”
“本地的圈子很小,年会之后,我多少打听了一下。”声音拆解着一切,“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你说。”
“知道了……”行方长低声喃喃着,“这些事、你……”
“我也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姚经理的拳不知何时握紧了,“抱歉,我——”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行方长打断他,“你只不过是操了一次而已。”
“也许是吧。”姚经理依然看着他,似乎并没有因他的话而有所动摇,“那么小关,是你男
朋友吗?”
“咦……?”行方长愣住。
在这个问题提出前,他甚至没有想过这件事。
大关……
……已经不在了。
好似一把刀子,把他眼前的现实狠狠剖开。
行方长晃动了一下,姚经理握住了他的手,他说些诸如“去沙发坐”之类的话,行方长跌跌撞撞地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
世界开始变得摇晃不止,他不得不去正视某些他并不想直视的事。
——大关死了。
因为他。
“要是他没打算带我离开……”
姚经理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他的手。
“他原本打算年后再辞职。”行方长喃喃道,“如果、不是因为我……”
黑色将他吞没。
行方长觉得他的脸颊一片冰凉。
不,他浑身都是冷的,唯一的温暖是从他被握着的手上传来的。
他几乎有些不自觉地想要贴近那温度了,可一片血色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呆在原地、蜷缩着发抖。
“我……呜呜……”声音变成了哭腔,眼泪不断向外冒,然而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无法察觉到自己正在哭泣,“他、呜……”
说不出话来。
所有话语都被生理上的、精神上的东西压迫着变成了哭泣的单字。
哭声变得越来越大,然后又因精疲力竭而逐渐减小,行方长坐在沙发上抽泣,而姚经理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他终于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才听见姚经理说道:“一切都会好的。”
行方长抬起头,声音喑哑:“不会再好了。”
然后姚经理回答道:“有我在,会的。”
他握住行方长的手,紧紧的,似乎再也不会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