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
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里,两个声音模糊的交谈着,不时传出一声高昂的怒吼。
通话一侧的人耐心地,沉默地等待的,直到低沉的男声在通道一头响起。
“………先生,少爷他不愿意接电话。”
“他说……他知道您想做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事,秦先生都是他的,想分开除非他死。”
“………”
“你告诉他顾亦乐擅闯集团大闹了一场差点被爸妈知道,现在人在我手里了吗?”
“告诉了,可是少爷说不在乎,被剔除家谱也行,反正………他已经没亲人了,姓什么都无所谓。”
“………”
“我知道了,你继续看着他吧,别让他做太过分了。”
“是,先生。”
旁边被保镖压在地上的人听见秦屿的名字后就挣扎的很厉害,脸红脖子粗,塞着抹布的嘴“呜呜”地叫个不停。
叶秋笙挂掉电话,在原地站了一会,随即曲膝半跪,与跪在地上的人平视。
顾亦乐表情愤怒,猩红的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若不是身上被缚,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叶秋笙与他对视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
“秦啊……………”
秦屿正在一片混沌黑水中漂浮着。
二十多年前,父母去世后,失去了所有依靠的他几乎是逃避的构建了自己心灵的避风港,一处永远处于夕阳西下的清澈海边。
在这个地方,他可以完全的卸下身上的重担,放松地躺在被阳光温暖的海水里闭上眼睛,顺着海水的呼吸声随波逐流。
即便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种方式构建安全感,也依然会在此放空身心,梳理想法。
但是他现在已然不能了。
被夕阳染成橙红色的天空漆黑如墨,雪白色的闪电如银蛇穿梭在黑灰色的云中。
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大口子,雨水倾盆而下,在海面上砸出拳头大的凹陷。
受惊的海面不复往日宁静,翻滚着,咆哮着,秦屿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卷入其中。
苦涩冰冷的海水灌入了口鼻,四肢被疯长的海藻缠绕。
他沉入了海底,耳畔却依旧传来着性器官抽插发出的水声,肉体交媾的沉闷撞击声,以及少年阴冷尖锐的讥讽——
“被射精都能潮吹,你就是个天生的婊子吧?”
“秦总你骚味好重啊,隔着门都挡不住,你那些好员工都趴在窗户上边看边自慰呢!您不是号称温柔体贴最关怀员工心理健康吗?要不舍身一下,为他们解决下生理需求?”
“嘶———突然夹那么紧是干什么!是被我说中心思了?放心,把我伺候爽了,会喂饱你的,就像你当时一样。”
好烦。
好吵。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秦屿躺在办公桌上,身心已然沉浸在无尽的海底深渊。他缓缓地转动着眼睛,视野里却只有茫茫的,浓的晕不开的黑暗。
直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划破了空气。
“叔叔——!!!!!”
秦时在看见那份资产转赠合同就明晰了一切,立刻不顾一切地往回赶。屿海楼层以下八层的电梯都被停止靠停了,她撕开碍事的长裙,甩掉高跟鞋,手脚并用的爬到了30多层楼。
安全出口上着锁,已经生锈了,她举着自己花了大价买回来的包。
一下,两下,昂贵的合金材质重重的砸在锁链上,在第八下应声而断。
秦时闯进办公室,看着一干围着门蠢蠢欲动的男员工,和玻璃墙后模糊的人影时,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都给我滚!快滚!滚出去!”
愤怒的热血从胸膛窜到了大脑,她指着大门厉声高呵道,声如泣血。员工被她披头散发,状若疯鬼的模样吓到了,纵使大部分并不在乎这份工作,依然窃窃私语着走了出去。
秦时等最后一个人离去,关上门后就往总裁办公室里面冲,但是门口驻守的保镖可没之前那么听话。
近在咫尺却无法靠近,天堂地狱仅隔着一道门。
她反抗无能,靠着门缓缓的跪在了地上,看着自己永远温柔体贴,照顾她的叔叔遭受着如此地羞辱与折磨,终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叔叔,我、呜呜呜我救不了你……对不起……我太无能了……”
“小时………”
在秦时大哭出声的同时,躺在桌上的秦屿眼角也缓缓流出了泪水。
距离自己侄女上次哭成这样有多久了?两年,三年,还是五年?
这个家里奉为掌上明珠的娇弱女孩陪他发过传单,吃过无数次的闭门羹,最落魄时裹着报纸在火车站台睡觉,榨菜稀饭吃了半年。
创业时秦屿连她的学费都付不起,让她两年都没能踏进大学的门。
当他顶着所有人的白眼回到村子,询问
有人愿意随他出去,围着他姓“秦”的亲戚里,只有秦时毅然走到他的身边时,秦屿就默默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对方受苦。
可是他现在让自己的女孩经历了什么?
秦屿,你还配为她的叔叔吗?
秦时撕心裂肺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男人内心压抑至今的愤怒,躁郁,绝望,心疼,以及无能为力的痛苦如洪水般冲破了理智的堤坝,愈演愈烈。
他什么后果都不愿去想了。
侄女的哭声像是尖刀割磨着心脏,泪水模糊着双眼,秦屿双手向下用力,靠冲击力掰断了手上的束带,在抽屉胡乱摸索出一根条状物,就向莫名愣住的叶秋白太阳穴狠狠扎去!
一滴滚烫的液体却在此刻滴在了他的脸上。
秦屿怔住了。
“我折磨你,羞辱你这么久你都没哭过,公司拱手让人也没哭过,现在你竟然为了秦时,为了你什么事都没有的侄女……哭了……”
叶秋白脸上还维持着之前那副嫌弃又讥讽的表情,泪水却从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淌了出来,顺着瘦削的下巴,一滴一滴的打在了秦屿的脸上。
他咬着牙,眼神凶狠,腮帮子鼓的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的声音却是失魂落魄,摇摇欲坠的打着颤:
“那我呢?我被你抛弃,在家里活生生饿死,你都没为我哭过一次……秦屿,你既然不想要我,为什么要在我妹妹死后对我这么好?我的家人都死了,你为什么不让我也去死,非得给我爱,给我温暖,然后再离开我……你让我怎么活啊!秦屿!你到底让我怎么活!”
“我只是想———”
秦屿满腔满腹的冤屈与愤怒,他开口想辩解,想反驳,想痛斥他的恩将仇报,却看见了自己胡乱拿出,想要杀死少年的凶器是一根漆黑的,上面刻着单墨白三个字的钢笔。
而他握住的位置,有三条清晰可见,被人用手指捏出来的印记。
………就是他派出的心理医生被许诺诓骗,那个在客厅不吃不喝盼着他回来,最后生生饿死的少年手里硬生生攥出来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