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困也不用你收拾……”
小孩的手慢慢滑下去,停在腰际,我心里好奇膨胀得没边,想看他准备做什么事,而眼下的情况本也只剩一样东西可让他做事,我提点他:“握住了,等下一只手可拿不稳。”
后背已经热乎乎的,得意的呼吸烫着脊椎,他小声嘀咕:“太大了,怎么平时都鼓鼓囊囊的……”
“平时都想着你。”我答,这样的话只有在我刚念大学的时候会说,听者会感到肉麻无比,我也肉麻无比,但不知为何,此时我脱口而出了。
这句玩笑逗乐了得意,小孩抖着肩膀和胸膛,咯咯咯笑了一阵,等我转身回去,便抬手捧着我的脸接吻,身子也软软绵绵地倒下去,这种柔软簇拥我脑子里纵欲的念头占了上风,再度拉开他的双腿,把小孩依然湿泞的豁口抵靠住自己的老二,龟头朝上,从而能狠狠刮过非唇之下敏感的内瓣,小孩浑身战栗,好像真的刮破了皮似地泌出更多粘稠的体液,将两人的下半身都弄得不成体统。当我第二次这么做,得意撑住我的胸口:“季叔叔,别乱来!”
“不乱来。”我说道。比起承诺,这句话更像反驳,但得意乐于相信承诺,听话地抱高双腿,脸颊红扑扑的,满怀期待、又不乏紧张地仰望着我。
他主动邀约的模样很可爱,且向来如此,按他的喜好,我定要先亲吻额头和眉骨,害他臊得直缩脑袋,但当被捅到酸胀的位置,他又笔直地伸长脖颈,紧咬下唇,从鼻腔里发出小狐狸一样连绵的嘤咛,谁说他不是其中一只呢?但眼下,仍有最值得担心的事情亟待解决,那就是雪天后半夜的高速公路。我担心道路上会结薄冰,那样就绝不能让得意坐车离开了,甚至可能会有交警连夜赶来封路。
不过说老实话,我们大可以置窗外汹涌的雪浪于不顾,随心所欲地在这张双人床上翻滚一整个晚上,等到明天早晨大雪自然终停了,那时候再出发也不迟。可我心里总有绕不开的地方希望我不要那样做,我未知这种地方来自何处、什么时候落成的,每当我看见小孩堆在椅子上为数不多的衣物、洗漱台上从家里带来的牙具、靠在书桌边的行李箱,这种地方就变成一块儿坚硬的大疙瘩,血液流过一次,它就跳起来,恶狠狠硌我一回。
我松开得意的手臂,“走吧,现在就走。”
“这会儿怎么走呀……”
被我盯着,他的话头顿时焉了,小声补充道:“……这会儿雪下得正大呢。”
我从他身上离开,继续去拨弄那条没扣上的腕表,但目光没离开过他,得意被我这么瞪得有些发怵,讪讪叫道:“季叔叔?”
“起来,穿衣服。”
“真的现在走?”
“你不想走?”
他愣了一会儿,头摇得像拨浪鼓,但停下来后又支支吾吾:“明天有个许愿活动,本来今天要办的,但是下雪了,店长说明天雪会停……”他跳下床,走到窗帘的中央去,“你看见了吗?季叔叔,院子里有颗大树,枝桠很矮,我们帮老人把他们的愿望挂到树上……”
我在他身后弯腰,捡起地面上一段暗红的稠条,长度并不显着,只想是女孩儿发带的一小截,这时得意才把目光转回屋内,急忙来抢这条红布,我一抬手抖开了,望见布条尾端被烧出两个整齐的小孔,组合在一起倒很熟悉,可惜我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其上方的字迹更吸引我:[但愿人长久——树≈意]
由此,我对心里的疙瘩块儿便有点捕风捉影的亲近了。
这是谁的愿望?我明知故问。
像是尝到很苦的东西,得意抿着嘴唇,站在窗帘下边,半天不开口。
于是我的语气更显得不近人情:难道是阿树的?
他捏着手,目光下沉:……是阿树的。说完,又忽地抬起脸来看我。
我被他这一下看得茫然,也愣了愣神,而与此同时,心里的情绪已长出实体,从我手臂上的毛孔里往外钻,看起来就像是一丛丛白里发黄的羽毛,我像是极端护崽的大人,固执地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我的小鸡:“你就这么喜欢他?”
得意微微歪头:“……喜欢谁?”
他这样子不像准备道歉、认错,我快步走到窗边,并不是为了泄愤才把他推开,而后拉开窗户,伸出手,那条红布一下被风吹得没影,得意登时瞪大眼睛,想冲到窗沿上去抓红布,我又推他,直到重新关上窗户,风雪声骤停,小孩震惊地问:“你干什么?”
我拿没被雪花打过的那只手抓住他,把他扔在床上,不得不承认丢红布这样的举动太小孩子气了,但我的本意也不是
将它扔掉,我只是想吓唬得意——这显然更为小孩子气,然而我根本没抓住,故需要附加一些男人该做的事来威慑他,用抹干了水渍的手钳他的腿根。因为被冷风吹过,得意身上原有的红光已经不见踪影,而我一压近,他就拿腿和手来挡我,让事情变得格外棘手,我几乎想要打他了,可一下睹见得意眼角的颜色,这念头立马像冰雪一样消融。
我只能掐他的胳膊,其实想去掐他的脖颈,两者都同样细长,“你跟他也在这儿睡觉?”
得意依然搞不清楚状况:“跟谁?”因为他从没跟我发过火,所以我没想到他在发火,但只要细思过往被我这么压在床边儿的女人,就能知道长子宫的都擅长喜怒不形于色。
另一方面,我自认为他没有资格与我发火,因为他跟傻逼上床,且瞒着我,“你说呢?难不成是姓段的?”
“我干嘛跟他睡觉?!”
我更为怒不可遏:“那你他妈就去勾引季有心?还真不挑啊,什么人脏你找什么人……”
等我转回脸,得意的眉头七上八下,只有一边翘得很高,他放下手,伸进自己的衣服里藏着,明明被扇耳光的是我,他的眼神里的恐惧却比谁都浓:“别说了,良意,别再说这些话,意意推……”
听见我的笑声,他的脸色登时更加苍白了。
“你还知道意意呢?”
“……我不想再跟你吵这个了。”
“为什么,你心虚?”
“我有什么好心虚的?!”他想爬起来,“我都听到了!我就在门外边!你怎么不心虚?!”
这话给了我当头一棒,但我身居他的高位,气势不能懈怠:“我他妈心虚个屁!”
“你该心虚!”他被压着直不起身,又要分神压抑胸腔里的短气,吼声也断断续续的,“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嗝!你根本是……拿我只当……嗝……我都看见了,那些照片……还有你骗我要戴的东西,我早就找着了!”
我的手指立即摸索到他的喉咙上去,声音发着抖:“放哪儿了?”
他的脸色迅速变白,我只好松开手指,听得:“……我没碰……咳咳……嗝……我才不碰!”
得到这样的回答,我的心神才平静下来,也离开了得意。在我系好皮带,四下找鞋的时候,他终于缓过气来,抑着哭声问:你去哪儿?
“买烟。”我心烦意乱,沉重地带上房门。
等我披着满身雪片儿回来,得意没在房间,但他给我留了门。我便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下点烟,拿一只纸杯充作烟灰缸,听楼下零星地响起轮胎碾过积雪的声音,门卫举着铲子过来扫雪,“咔”、“咔”地,于夜晚来说很不安宁。但直到后半夜真的来临,小孩也没见回来,我猜他可能真的去找季有心——也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阿树拼床了,心里阵阵发愁,我又管不住他,光靠一枚已过期的订婚戒指,只吓唬得了段嘉那样的小朋友。
回想起季有心的威胁,我感到一阵恶寒,好像他那眉疤已经伸进我的肚子里,抓着我的胃往下沉。我并不是害怕他,起码现在不会了,季有心得不到玩具时的大喊大叫实无必要,所有的东西最终都会变成他独占得唯一一份,但王琳担心他,因为她对儿子的古怪性格精疲力尽,别人的窃窃私语也让她不好受:没多少人觉得季有心心智正常。
我后面渐渐明白我妈是怎么利用我的,利用我的苦难和烦恼,去纵容一个性格暴躁的小孩犯错,她以此对王琳作出反击,但这似乎也是她后来一意孤行、非送我出国不可的原因——她当然发现季有心别扭地、暴戾地依赖着我,这与大人之间的斗争大相径庭。
我一夜未眠,早上,雪花果然不再乱飘了,池塘里连冰也没结,我这时才感到有些心慌,拉下面子来给得意拨电话,不想铃声从床底下传出来了,我捡起来,亮起的屏幕还是从前那样,急忙盖着放下去,而后又联系严彬,他替我联系了段嘉,两人都对得意的去向并不知情。严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通知了院里的保安队长,但昨天夜里车辆进出得很多,电视台和禾佳的员工都不愿在雪天里留宿近郊,更别说有谁会凭条双腿走路出去。在院内找人的时候,严彬一再问我:他没和你说什么?也不说去什么地方?
我懒得摇头,直说我不知道,坦白我那会儿在小卖部,他叹一口气,却仍安慰我:别担心,可能赌气了,专门躲你。
我反问你怎么知道他赌气?
他口头一滞,说还以为你俩吵架了,看来没事啊?真不错。
男大学生坐不住,跟着保安队转了一圈回来,气喘吁吁地朝严彬汇报没找着人,直勾勾盯着我说可能不在院里了。
季老师——你去看看。他走近一步,站着俯视坐着的我。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季有心的号码,接电话人的是他秘书,告知我季董事已经上飞机了,有任何事都可以由她传达。
我心说操你妈能传达吗?一言不发挂了电话,段嘉转身又出去了,在院墙下来来回回地跑,但其实他只用去一个地方,就是得意
住处楼下的花坛,去找那里有没有一根暗红、被雪片抹花了字迹的布条。从昨晚到今早,我已路过那里七八遍,仍然一无所获,我希望它是在雪停后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我希望再没有任何别的可能。
局面一直僵持到黎子圆入场,他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直到我们赶到。我没有在他的后座上看到得意,不免感到愤怒,他往车身之后指去,提示我们观察这栋被日光暴晒的烂尾楼,雪水从绿布后面淌出来,冲带着浓黄的污锈。
“在楼后面。”他语气平静。
我顿感释怀:“太好了。”得意没回去——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
黎子圆为这句话,专门回头瞥了我一眼,眸子里光线怪得瘆人,我说不出这一眼看得我是什么滋味,但当时怀着寻觅得意的欣喜和豁然,并未计较太多,也没过度思量,眼前的楼宇虽然破烂,但躲雪避风的地方不少。再说,得意火球飙得那么利索,没灵根的武器又对他不起作用,他昨晚上才饱餐过一顿,离开我不满几个小时,能出什么大事?
在雪地里走着的时候,我尚在酝酿、思索,编排即能唬人、又可得体呈现关怀的训词,突然黎子圆停下来,视线停在室外一块横竖着的水泥板上,边缘冒出几根发红的钢筋,白雪成片堆在其间。
“阿彬,别让他过去。”——黎子圆说。
当我推开他们,有些茫然地走到石板后面,便完全了明白黎子圆看我的眼神:悲悯、怨恨,谴责永远自私、蠢而妄想的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