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喜欢上师淮了呢。”阿落把身子往后一靠,撩起师淮背后的一缕长发,在指间把玩着道,“不过师淮他一点也不年轻,还是个瞎子,对吧?”
师淮冷冷地哼了一声:“是啊,我又老又瞎,横竖不会有人喜欢。”
“谁说的!”阿落拈着师淮的发梢,恶作剧似的在他的脸上撩来撩去,“我就喜欢啊。”
师淮脸微微一红:“别胡闹。”
随后阿落便和师淮你一言我一语地对话起来,彻底把阿曼冷落在一边,阿曼几次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最后只能默然无语地坐在一边。
阿落这人,虽不能说大智若愚,但至少不傻。不可能听不懂阿曼的话中之意,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从来没有把关注的重点放在自己身上。换句话说,除了师淮,他对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大上心。
不是不懂,而是懒得懂也不想懂。
马车继续在荒野之中行进,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迎来大漠尽头的日起月落,除了阿落一如既往地油盐不进,以及越发严酷的气候以外,一路上倒也无事发生。直到这日,他们遇到了一伙马贼。
这伙马贼约有二三十人,手握砍刀,身骑野马,阿落曾听当地人提起过,说这些个马贼个个凶悍好斗,杀人如麻,出没于通往西域的商道,打劫过路的行脚商。为了保证行商安全,走这条路的商队通常会在当地雇佣保镖随行。
不过对于师淮和阿落来说,这群马贼本身并未构成多大的威胁。师淮有裂渊在手,四五个马贼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有阿落在一旁手持苍月弩精准命中目标,两人一远一近,配合默契,转眼间便让马贼们损兵折将。
马贼们眼见情况不妙,便只好打马而回,望风而逃。
“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一起上都打不过我们!”阿落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群人不简单。”师淮望着马贼们逐渐远去的背影道。
“怎么个不简单?”阿落不解,“他们不都落荒而逃了吗?”
师淮摇摇头:“他们没有杀意,也不像是来抢劫的。”
“不杀人也不抢劫?”阿落更纳闷了,“那他们是来干嘛的?”
师淮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然而很快他们便发现,比起被马贼打劫,更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仅存不多的水居然在战斗中被这群马贼打翻了。
那是可以维持四五天的饮水。而眼下他们正在穿越的这片辽阔的荒漠,竟是一处水源也找不到。没有水,别说人受不了,连马儿也无法坚持下去。
这日夜里,阿落失眠了,一闭上眼,白天的那几个马贼的面孔便会浮现眼前,而自己手持惊鸿杀红了眼,手起刀落之处,鲜血肆意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而危险的气味。
四人挤在狭窄的帐篷里,阿落一有动静,师淮立刻能感觉得到。
他隐隐察觉到阿
落蜷缩着角落,身子瑟瑟发抖。于是把手搭在阿落肩上,轻声道:“阿落,你怎么了?”
阿落睁开昏暗的眸子,喉咙沙哑的他竟发不出声音,只能抓住师淮的衣袖,不停地发抖。
听着阿落越发粗重的呼吸声,师淮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抓住阿落的手,低声道:“跟我来。”
出了帐篷,师淮拉着阿落的手往前走,直到离帐篷足够远了,才停下脚步。
繁星如海,新月如钩。
阿落跟在师淮身后,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扑通一声倒在沙子中。
“阿落!”师淮上前一步,将阿落抱在怀里。
阿落面色苍白,已是奄奄一息。干燥开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阿落,你等着,马上就好。”
惊鸿无声地出了鞘,师淮面无表情地用那锋利的刀刃在自己手腕上缓缓一划。
鲜血顺着被割开的口子汩汩溢出,师淮将伤口凑到阿落的嘴边,涌出的鲜血一滴又一滴,滴落在阿落的唇上。
血的气味终于让阿落有了反应,他本能的伸出舌尖,起初是舔舐,到后来阿落索性抓住师淮的手,贪婪地吮吸起来,仿佛一条干涸到濒死的鱼,忘乎所以地汲取着来之不易的甘霖。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帐篷后,吉儿躲在角落里,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她看到阿落将师淮扑倒在地,忘乎所以地吮吸着师淮的手臂。而师淮竟是一声不吭地躺在地上,对阿落予取予求。
吉儿连忙捂住眼睛,一张脸发起烧来,总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这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阿落终于回过神来,他半跪在地,双手沾满了鲜血,再低头一看,愕然发现师淮躺在身下,虚弱地喘着气,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师淮!你怎么了!?我……到底干了什么!?”
阿落脑中一片空白,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印象,直到发现师淮的手腕淌着鲜血,他才顿时变了脸色。
“师淮!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没事。”
师淮有气无力地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先是点了止血的穴道,然后用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一瓶金疮药。
“我来帮你!”阿落连忙接住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师淮手腕的伤口上。
“居然这么深……”
看着师淮手上那道深深裂开的伤口,阿落不禁目瞪口呆,或许是因为方才自己无意识中又舔又咬的,所以伤口竟是血肉模糊一片,令人不忍直视。
阿落心中百味杂陈,连包扎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没事。我不痛。”师淮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云淡风轻,“你呢?感觉好多了吗?”
“不好。”
阿落一把抓住师淮的衣襟,红着眼眶瞪着他,痛心,愧疚,愤恨,百般滋味交织在心头,杂糅成了一种莫以名状的情绪,令他无所适从。
他知道,师淮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没有冲师淮发火的理由。
所以他只能把额头抵在师淮胸口,低声道:“都怪我。”
师淮轻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阿落颤声道,“我不想伤害你……与其这样,我宁可自己多吃点苦头。”
师淮抱着阿落的身体,安慰道:“我知道了。下不为例,行吗?”
阿落这才缓缓松开了紧蹙的眉间,讪讪地道:“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明明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