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夺月闭眼,咽了咽喉咙,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别……别太冲动。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用,你待着,我一个人能解决……”
“不,我要去找你。”沈夺月出奇地坚持。
阙天尧没有多想,报了一个地址,沈夺月快速用手机搜索,是个旅馆。
阙天尧:“你到这儿来,我等你。”
沈夺月便冲出门。
很久之后,沈夺月想,这一趟,他不该去。如果他没有去,或许他和阙天尧之间还不会产生那样大的动荡。
为什么要去?
他既帮不了阙天尧打架,又没办法和他同仇敌忾。去了干什么?
沈夺月想不出理由。
想不通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他要见阙天尧。
打车到了地方,沈夺月下车,没有看见阙天尧,赶紧冲进旅馆问前台,阙天尧已经到了,问到萧娆丈夫的房间号,径直上了楼。
3112。
沈夺月冲上去时,门锁被踹坏了,阙天尧钥匙都没用,破门而入。门大开,里面传出东西被摔的声音。
阙天尧是真材实料练过的,而萧娆的丈夫是个清瘦的小白脸,阙天尧对他,完全是单方面的压制凌虐。
“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就该死吗!每个人都有同性恋的可能!”
萧娆丈夫浑身上下只套着一条内裤,被阙天尧揍得鼻青脸肿,挂着鼻血,几乎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他满屋子仓皇乱窜,狼狈不堪,抓到东西就往阙天尧身上砸。
“你他妈不该死吗!”阙天尧浑身燃烧着熊熊怒火,一脚踹在萧娆丈夫的后腰,踹趴在地,他踩上萧娆丈夫的肩膀,从旁边茶几上拎起烟灰缸往他脑袋上砸——
沈夺月大喊:“阿尧!”
厚重的烟灰缸在离萧娆丈夫脑袋只有两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阙天尧死咬着牙根,愤怒不甘。
萧娆丈夫脸冲地,不知道自己差点儿被开瓢,听见这一声阿尧,想起了是谁,极其嘲讽地哈了一声:“阙少爷,你嫉同如仇,但你敢说你和姓沈的就清白吗,说不定你们俩也是同性恋!”
沈夺月瞳孔一缩。
“放你妈的狗屁!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同性恋!”阙天尧怒红了眼,“哗啦”一声,烟灰缸砸碎了玻璃茶几,阙天尧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脚踹上萧娆丈夫的脑袋。
沈夺月的视线猝然转向阙天尧,震惊仓皇。
“杂种,你骗了我姐,骗了整个阙家!我和小月儿清清白白,你他妈疯狗乱咬什么,想死就直说!”
不……
沈夺月闭眼哽咽,掐着掌心,声音在喉咙里盘亘。
我不想清清白白,我不要清清白白……
可不能说,他什么也不能说。
萧娆丈夫被踹得头晕耳鸣,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像条死狗,好半天没缓过来。
阙天尧的怒火未消,极其想拎起烟灰再往他脑袋上砸,但沈夺月在这儿,他死咬着牙根,生生压抑住冲动,又踹了一脚。
“你他妈给我记着,跟我姐离婚,然后从我面前消失,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天已黑,华灯初上。
阙天尧和沈夺月一前一后出了旅馆。
阙天尧的火气没有发泄完,烦躁地沿路一直走,走上天桥,拿拳头锤栏杆。
“妈的!”
沈夺月缀在阙天尧身后,和他一起凭栏远眺如潮的车流,只是中间隔着两米的距离。
雨后的夜色浸着凉意。
“我姐很笨,又胆小,从小到大爱哭,好像除了哭,她没有别的擅长了。”
阙天尧的声音充满怀念,散在夜色中,把人拉回从前。
沈夺月沉默地倾听。
他见过萧娆,在她的婚礼上。
“我在‘锤炼’中半死不活,她害怕得哭;萧今歌和阙
定舟……我妈和我爸吵架,她哭;我妈发火扇我耳光,她也哭。我好烦她,总是哭哭啼啼的,一点用也没有。”
“可那时候,也只有她会为我哭。”阙天尧攥紧了栏杆,指节发白。
只有萧娆会哭哭啼啼地问他痛不痛,包着眼泪说痛痛飞,偷偷摸摸地塞给他一颗糖。
只有萧娆会在他夜以继日的高压学习训练中说他需要休息,小心地帮他望风,让他偷个懒。
也只有萧娆……
萧娆愚笨、胆小、爱哭。
可萧娆是他姐姐。
“我希望她能幸福。”
所以哪怕他再不看好那个男人,但萧娆喜欢,他也力保他俩的婚礼如期举行。
然而,然而!
阙天尧咬牙愤然,捶了下栏杆,“妈的,死同性恋!”
沈夺月的睫毛颤了颤,右手握着左臂,喉咙艰涩发干:“婚姻……不是一生只能有一次,幸福也不是错过了就不再有。结束这一段,才能更好地开始下一段。”
阙天尧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萧娆那个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阙天尧撑着栏杆,头深深低着,肩胛高耸,像两座沉默的山峰。
火山喷发后,是一地冷却的灰。
沈夺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阙天尧。
“阿……”
沈夺月开口,声音却干涩发劈,他咽了咽喉咙,搭上阙天尧的手臂:“阿尧——”
阙天尧手臂一缩,反射性地躲开了他的手。
沈夺月:……
这个动作时下意识的,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阙天尧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愣地看着沈夺月落空的手,又看自己躲开的手臂。
我他妈这是怎么了?
阙天尧脑子混乱,萧今歌的电话call了进来,他捏着手机,对沈夺月道:“小月儿,你,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见我姐……”
沈夺月垂着眼睛,蜷起手指,收回手,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