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合闹了一会儿,发泄了情绪后很快就安静下来,抱着被子乖巧地坐在床边,还伸出了受伤的右脚配合医生进行检查。
医生握着苏合的小脚脚泡在温水里,仔细清洗着伤口,一边轻声哄着分散苏合的注意力,一边快准稳地用镊子夹出了扎在脚掌的碎玻璃。
接着是消毒上药,医生拿起一罐医用外伤喷雾对准伤口喷了五秒,冰冰凉凉的触感缓解了大部分的疼痛,这些雾液很快凝固,在脚掌处形成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薄膜,很好的隔绝了创口和外界空气的接触。
苏合坐在床上轻轻晃着没有受伤的左脚,等到医生缠好绷带,脚上的伤口几乎感觉不到痛了,相反还有点痒。
虽然前些天的医疗体验不是很好,但苏合也不得不承认,现代医疗技术起码在治疗外伤方面还是有一手的。
观察了半小时发现苏合并无不适后,几位医生静悄悄地相继离开病房。苏合拆开医生哥哥送来的甜品礼盒,一边看着最新上映的儿童电影,一边吃着甜甜的奶油蛋糕,心情瞬间好到满格。
至于病房外发生的一切小苏合并不知道,知道了或许也不会在意。
秦封在“客气”地闯了三间病房后,战战兢兢看监控的院长给一位备注为“一枝独秀”的虫打了个视频电话。
“咳咳,老师下午好啊,我是您学生小赵……对对!我那时是有点胖,戴着个黑框眼镜……哈哈哈老师您真会说笑,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这工作太忙,一直没空去看望您,等明年、啊不,下个月,我带点植物标本去看看您……嘿嘿,什么都瞒不过老师,这个吧,我现在确实遇上了点小麻烦,老师,那个、您看您方便吗……”
此时的秦封已经站在了315病房的门口,正准备推门的手停顿了一下,手腕上佩戴的终端发出微微的振动,他扫了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手腕抬到和胸口齐平的高度,大拇指轻点两下食指指节,接通了视频通话。
手表款式的终端屏幕投影出一个3d立体半身像,秦封走到窗边,半偏着头看向窗外,一副不想说话聊天的态度。
视频另一端的虫并没有受秦封的影响,乐呵呵地开始碎碎念。
大致意思就是这样做会打扰到病虫的休息,万一被拍下来发到网上没准还会惹怒一些不知道情况的网民,议会借题发挥就不好了。
秦封越听越是烦躁,冷冷地看了眼视频对面的雌虫,对方没再继续说话,只是温和地笑着。
几分钟后通话终于结束,秦封放下手扯了扯领口,他看了眼315号病房的房门,随即转了个身就准备离开。
跟在他身后的陆暮全程都保持着沉默,但欢呼雀跃的内心却一点也停不下来,毕竟这位可是镇守了魔眼星系五十余年、把最善于隐匿的雾雪兽都打得不敢露头的秦将军!
在大部分的军雌心中,秦封可谓是他们心中的标杆和旗帜,陆暮也不例外,这次能有机会被临时征调实在是幸运。
陆暮跟在秦封后面走了大概十几米的样子,眼瞅着电梯门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内,突然,只是一个晃眼的功夫走在前面的秦封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身边一阵疾风掠过,陆暮又惊又吓,赶紧顺着来路往回跑了去。
等到陆暮再找到虫时秦封已经从315病房走出来了,秦封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但脸色却肉眼可见的阴沉了许多。
压抑的气场弥漫在四周,哪怕是个傻子此刻也知道绝对不能招惹这个雌虫,陆暮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睛都不敢乱瞟,老老实实跟在秦封身后快步离开。
与315仅一墙之隔的316病房内,苏合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扭头盯着墙壁看了几秒,随即不在意地抱着被子发呆,任由医生处理伤口。
而316病房外,心灵和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的陆朝在高等级雌虫的气息刺激下勉强提起了精神,他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懊悔沮丧的情绪依旧徘徊在心间。
他手背上的伤口迟迟没有结痂的迹象,伤口上甚至还留有苏合的一点口水。连苏合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唾液中含有一种极其特殊的物质,这种物质在接触到血液后便会开始疯狂自我复制,犹如致命的毒素般迅速“感染”受害虫全身的血液。
受这种特殊物质的影响,陆朝的视线内出现了光怪陆离的画面,脑内开始播放起了走马灯,从刚才那震撼惊艳的一眼开始倒退,工作,上任,毕业,入学……一直倒退到第一次破壳。
脑内多了一些奇怪的认知……不,更确切的说,是回忆起了一些本该深刻烙印在精神和肉体中的本能。
一种极其古老悠远的声音在陆朝耳边炸响。
雄虫,是母巢赐予虫族的珍宝,是每位雌虫都应竭尽全力追求和呵护的珍贵存在!
-现在已经是雌雄平等的时代了。
雄虫大多精致而脆弱,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细腻敏感的心,在与雄虫相处时,雌虫应更多关注雄虫的内心想法,不宜表现得过于放荡。
-雄虫经过训练同样可以变得强壮……
没有雌虫不渴望雄虫的标记和操弄,哪怕你已经与心仪的雄虫结婚生子,也不要放松警惕,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到底有多少虫正在背后觊觎着你的雄主。
-……一雄一雌才是正……
没有哪只雌虫能永远留住雄虫的心,雄虫有着好奇的天性,面对外界的诱惑总会有忍耐不住上钩的一天,当你发现心爱的雄主已经移情别恋时,收起你的嫉妒和愤恨,你最该做的是包容那位爬上你雄主床的婊子,然后和对方一起在床上更好地侍奉雄主,让漂亮可爱的雄主没有精力再去招惹下一位雌虫。
-……
遗传信息和已经被“平权病毒”感染大半的中枢神经系统发生了激烈的碰撞,陆朝紧闭着眼,牙齿死死咬在一起,大脑像是被凿进了一根又一根铁钉,尖锐的疼痛让陆朝冷汗直冒。
肉眼看不到的暗红色物质如烟般从陆朝的头顶散溢,“平权病毒”这个侵略者逐渐被驱逐出了身体,遗传信息重新占领高地,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已经结束,而接下来,是免费赠送的惩罚环节。
剧痛仍在持续,陆朝想要喊出声,想要用东西狠狠砸烂自己的脑袋,可是身体根本不听他的使唤,连动一动指尖都是种奢望。
他的意识被困在体内遭受着难以忍受的酷刑,在这种无法想象的剧痛折磨下,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陆朝几乎要被这种巨大的痛苦折磨得丧失自我,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受到了一抹温暖,美好得令他心魂颤动。
视线开始慢慢恢复,脑袋虽然还处于仿佛裂开般的疼痛中,但已经不是那么的难以忍受了。
苏合撇了一眼,嫌弃地将手从陆朝的手背上收回,他舔了口勺子上的奶油,用脚跟碰了碰陆朝的小腿,“你滚远一点,吵到我了。”
如果不是这家伙的情绪波动大得吓虫,甚至严重影响到了他的观影体验,苏合才不会费这个劲跑出来救虫。
苏合用一条腿蹦哒着回到病房,没有了滋啦滋啦的干扰声,电影都好看了不少。
不过话说回来,刚刚好像有感觉到母巢妈妈的精神力波动呢……苏合吃着蛋糕,不太确定地回想着刚才的那幕。
如果真的是母巢妈妈的精神洗脑……苏合咂咂嘴忍不住笑起来。
那种痛苦哪怕是s级最多也只能忍受十分钟,十分钟后会有非常严重的后果,具体是什么母巢并没有说。
怪不得母巢妈妈说遇见了让他不爽的虫就咬他,原来是这个意思,嘿嘿,有了母巢妈妈的出手,收拾这些个坏蛋雌子轻而易举!
刚受气就有母巢妈妈替自己出头,苏合快乐地晃了晃小脚丫,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
夜幕降临,新来的实习医生遵照老师们的叮嘱准备关掉放映机,小苏合泪眼巴巴地看着他,左眼写着“再看一会儿嘛”,右眼写着“求求你啦” ,这名刚刚上岗还没一年的实习医生哪里顶得住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攻击,结结巴巴支吾了半天,最后搬出自己老师的名号才勉强打消了小苏合的念头。
哼哼,坏家伙,等有机会了也给你来一口!
苏合撅着嘴躺进被窝里,两手抓着被子边边,在床上扭来扭去磨蹭了二十分钟才终于入睡。
今夜的梦里有久违的母巢,有细细长长的白色触手,还有散落一地的点心糖果。
软乎乎的触手怜爱地揉着苏合的小脑袋瓜,栗色的头发被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显得苏合越发的迷糊可爱。触手乐得直晃悠,见小苏合生气了又赶紧凑过去安抚,一下一下捋顺发丝。
苏合坐在小椅子上不断将那些点心糖果拿起又放下,这些和现实生活中的点心糖果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合抬抬手,发现手腕上缠绕的透明丝线多了一条,正好头发已经梳好了,苏合抬起屁股,顺着丝线屁颠屁颠地找过去。
片刻后三块长出丝线的糕点被找了出来,苏合将它们举起递给白色触手,触手弯成了问号状,犹犹豫豫地接过糕点“吃”了下去。
与此同时缠绕在手腕的透明丝线也消失不见。
难道这些糕点都是给母巢妈妈“吃”的?
苏合抓了抓头发,随手又拿起一颗糖果递给触手,触手伸下来想要卷起这颗糖,却意外的从糖果中间穿了过去。
苏合惊讶地睁大眼,手心的触感非常怪异,他能感觉到那颗糖的存在,同时又能感觉到触手的尖尖抵在掌心。
糖果与触手像是分别处于两个不同的空间,而苏合则是身处两个空间的交汇处,触手看得到糖果但碰不着,而苏合是既能看到也能碰到。
似乎是只有与他自身建立联系的东西才能被“吃掉”?
苏合不确定地想着。
触手委屈巴巴地卷起苏合的小手手,苏合还没来得及多问,梦境忽然破碎。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现在是早上八点,比往常早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而负责值班的医生九点才会来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