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两日之后,见夏姬仍然没有归来的打算,长津无事可做,就清扫了周围的城镇与村落中稀稀落落的小妖,导致整个长平都没有妖祟敢踏入半分脚步。
他在城中转悠了一上午,给几个乞食的逃荒者买了半袋子米粮,又为哭泣的小儿们爬树取下了树冠上的风筝,还给姨母家门口濒死的灌木浇了一些水,这才心安理得回到宅中,准备给夏姬留下信件后离开这里。
“公子!”
他前脚刚进门,就被侍奉他寝食的侍女叫住了。
侍女手捧一张湿润的雪白手帕,呈到他面前说道:“公子,家主已经等您好些时了!您先擦把脸,我带您去主屋。”
长津接过白净的丝绢,一边擦脸,一边听侍女继续说着:“早上您刚走,家主就回来了。我原本想去城中寻您回来,却被家主制止了,说让先不急着搅你兴致,让你多玩一会儿。”
长津两颊微红,不知是手帕擦出来的红印子还是被天气热的。他将手帕放回侍女手中,笑道:“我本来就没做什么正经事。你先带我去见姨母吧。”
此时明明是正午,主屋
却有些昏暗,四角设着七枝灯,枝端悬着两三盏松明灯。
屋子中央置着一丈高的豆形鎏金镀层铜熏炉,细烟数缕,里面熏着一股高良姜与兰草的气味。
夏姬半卧在上座的细纱帐内,一手撑着下巴,像在小憩。
纱帐是柔雾状的奶白色,犹能看清里面女人曼妙的线条与柔美的身姿。
“姨母。”长津轻呼了一声。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发现侍女们早已退下,独留下他与夏姬二人。
一只软媚无骨的手从纱帘中伸出,似乎散发着比熏香更加浓郁的香气。它撩开帘幕,轻轻勾着楹柱,在黑白二色强烈对照,让人在恍惚之间将那只的柔荑看成白芽色的蛇。
只见纱帐的一角被撩开,一个女人扶着发髻缓缓坐起。
长津抬头望着他那位拥有倾城美貌的姨母,一时间里仿佛被一股黏腻如烂胶的汁液感堵住了喉咙。
他猛地摇了一下头,却发觉喉间并无异样,似乎刚才那种冰冷的窒息感只是错觉罢了。
“长津,你怎么了?”夏姬轻声问道。
这位年过三十,却声如黄莺,委婉可人的女人,第一次给长津带来一种寒冷的恶心感。
他看着一脸关切的夏姬,见她发间那枚与碧玉簪正好落下,海藻一样的黑发如烟雾般缓缓散乱开,衬得一张白皙柔滑的脸庞愈发美艳,鲜红的嘴唇正一张一吐地说着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听见,在强烈的眩晕下,他几乎要瘫倒在冰冷的地上。
静心的经忏咒语还未念出,他已经被一阵来自心底的激烈猛颤给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暖流,像是来自一位拥有着太阳般灼烫的能量的人。
长津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及时将他的神智拉回来的灵力到底是谁残留在他身上的,他必须要先解决面前棘手的问题。
“我没事。”他神色如常地作揖,说道:“姨母,近来我至南方巡狩,特地沿途登门拜访,一别两年,见您精神面貌还是这么夺目,想必……”
夏姬却凄然一笑,说道:“丧子之痛,何来释然。你见到我如今这幅模样,那都是强撑着做给外人看的,他们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吗?”
见长津默不作声,夏姬走下软塌,一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腕,柔声问道:“以前你和徵舒那般要好,你来和姨母说说你们那些有趣的事儿,好以消解我这难捱的沉闷。”
说到“夏徵舒”,长津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僵硬了。
他就这么让夏姬握着手,二人默默地相视了一会儿,半刻内都无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