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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探瑶池(1 / 2)

第三十一章 夜潜深宅获异宝 之 瑶井

江南城池其实并不如中原盛京和洛阳那般大都繁华,但确是携地灵人杰之气,临东海,连北越,出可以战,入可以守,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其历任属主在朝政权分之时,始终能稳居霸鼎一足。

风湘陵远远望见那高墙正中,端方雅正的两个刻字——建业,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深紫眸底仿佛不经意闪过某种意味,表情亦是似笑非笑,难以捉摸。

龙澈然却是全然的兴奋,满脸带着颇有些孩子气的灿烂笑容,驱了腾云先去城墙下立定,伸长脖子看向城里。

仍旧是绵延的江南春色,树影浅河,精致朦胧之感在墙里墙外几无二致。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翠绿盈满双眼,愈发显得那些街道窄而幽深,曲折回环,蜿蜒九转。虽然其间行人并不算多,商贾摊贩也不若洛阳拦路殷勤,但为避免徒增烦扰,风湘陵还是决定下马步行。

进了内城门,一转弯,绿中带些氤氲的水气扑面而来。映入眼中,不似盛京气势沉厚,亦不若洛阳姹紫嫣红,入眼的只有那些精致秀丽的建筑,宛若江南女子含羞带怯的面庞,掩映在垂杨绿柳之间。

一路走来,少听到喧嚣,安安静静,仿若空气中都浸染上墨韵书香。

真是个雅致的所在!

风湘陵心中赞叹,忽而又想,若是兰芷茵真的嫁到这里来,也许那尖锐的性子能改得柔软一点……摇头笑笑,他转身冲后面一脸惬意的龙澈然招了招手,“龙哥!前面有家客栈,今晚我们便在那里落脚吧!”

龙澈然赶紧拉着腾云上前,凑到他身边,猛眨眼。

风湘陵立时顿悟,笑道:“龙哥放心!你的酒,紫某一直记着呢!”

听到他这话,龙澈然果然眉开眼笑,主动从风湘陵手里抢过缰绳,“本大爷把马牵到后面,管账的你先进去坐好。”

风湘陵点点头,依言走进客栈。

那正满桌招待客人忙得不亦乐乎的店小二一见风湘陵进来,立刻殷勤地招呼,却在近前看清风湘陵面容的同时,正咧开来笑的嘴巴便再也合不拢。

风湘陵似是习惯了旁人如此反应,只温文一笑,冲那店小二道:“小哥,麻烦住店。”

没有回答。

风湘陵欠了欠身,决定自己进去找掌柜的,却不料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来:“呆脸的小子,你在看什么?没听管账的吩咐住店?”

此一平地惊雷入耳,风湘陵自然而然地轻皱了眉头,心知不妙。

果然,霎时间,整个堂内寂静无声,原本被声音引来视线的食客酒客们全都定在当场,惊艳的视线齐刷刷落了风湘陵满身。

如临唐门秘技,漫天花雨。

指尖抖了一抖,风湘陵忍住想向身旁扔出一记弦刃的冲动,歉然朝那些人笑了笑,便立即将龙澈然拖出客栈大门。

片刻的沉寂之后,厅内终于又有了声响,一片热闹唏嘘。

风湘陵自认行事向来谨慎低调,如这般刚到某地就被“刮目相看”的情形,以前确实从未有过。

好在建业城内颇多水路隔离,那客栈所处的位置也还算僻静,绕过几圈,便又是一番洞天别地,如此辗转了十数道路,二人终于算是顺利地住下了。

纤长食指悠然敲击着青木桌面,虽然那清雅面容上仍旧一派恬淡,但隐隐的眉梢上挑,长眼微眯,若说没几分生气却是肯定没人会信的。

而反观那惹得风湘陵心情不佳的元凶,此刻却一点自觉也没有,在偶尔不满的瞥视之下仍旧喝酒喝得满脸爽快,途中还不忘招呼风湘陵陪上两杯。

气氛一时很有些怪异,山雨欲来风满楼。然处于涡旋中心的某人却仿佛丝毫未觉,说是仿佛,其实因为龙澈然倒也不傻,自然看得出风湘陵不悦,但到底做错事难免心虚,便只能装聋作哑一番,时不时偷眼瞧瞧风湘陵是否消了气。

那种夹带些委屈的视线,就算不刻意去看也是能察觉到的,于是风湘陵终于决定放弃跟这么个直来直去的家伙比拼耐性,转头不去理他,站起身几步上前推开门,正看见店小二端着食盘上了楼梯。那人一见风湘陵,咧嘴笑得伶俐:“客官久等,您的菜来了!”

“多谢。”风湘陵重又回身坐下,看着小二手脚麻利地摆上碗碟,略一沉吟,似不经意般问道:“建业是否有个名叫‘瑶井’的地方?”

那小二听见这两字,顿时眼光一亮,冲风湘陵笑道:“客官想必是外乡人吧?这‘瑶井’在咱建业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倒不是什么地方,而是公孙府内的一口井。”

龙澈然听他们谈话,终于憋不住好奇,搁下酒杯,不解道:“一口井而已,为何有这么大的名头?”

那小伙计本就是个健谈的人,又见眼前这两位客人一个俊雅一个潇洒,皆是生得好看,尤其那堇衣的公子谈吐不俗,且神情温柔很是亲切,心内因有好感,话也不由更多了起来。

“客官这就有所不知了!那瑶井可是不一般,每到十五月圆的时候,趁着亮色

去看,便会看见它那井口发出红色的光。据说从前有位得道高人看过,称这井风水祥瑞,会给公孙家带来吉祥富贵,这不,就真应验了!所以那家世世代代承袭下来,一直小心守着这口井。”

风湘陵颔首,“瑶池波光,这井的名字原是这么来的。”

小二一竖拇指,赞道:“客官这话说得正是!不过可惜了今天不是十五,二位客官不妨在建业多呆几日,兴许还能看上一上,饱饱眼福。”

龙澈然一听顿时来劲,匆匆咽下口酒,连连点头:“好啊好啊!本大爷正想在江南游玩几日,这下又新鲜玩意儿可看,自然是好!管账的你说对吧?”

果然,这顽童已经忘记他们此番前来是要干什么的了。

不置可否地瞥一眼龙澈然,风湘陵取了银子递到小二手中,淡淡一笑:“多谢!我们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忙吧!”

那小伙计眉开眼笑收了钱,便利落地关上门离去。

与此同时,龙澈然凑近风湘陵,憋不住心头早已高昂的雀跃,很明显露出一脸贼笑,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管账的,本大爷跟你打赌……”

风湘陵勾起酒杯,微侧了眼看他,也回应般笑得深沉:“哦?什么赌?”

“赌你现下心里跟本大爷想得一样!”龙澈然手执酒壶,洋洋得意地替他满了杯。

风湘陵抬臂轻晃杯中酒液,深紫瞳眸映上那圈圈波纹,细细漾起涟漪,似比先前更深了几分,“赌什么?”

龙澈然以为风湘陵被挑起兴趣,顿时笑逐颜开:“本大爷还没来过建业,就赌你陪本大爷多玩些日子,而且——还要等到那瑶井生光。”

从容浅酌,优雅小啜,风湘陵微勾唇畔,影影幢幢的笑意渐起渐深:“那龙哥倒是说说,紫某现下在想些什么?”

龙澈然一脸稳操胜券的笃定,将椅子再向风湘陵身边挪近些,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出五个字——

“夜探公孙府。”

第三十二章 夜潜深宅获异宝 之 画轴

是夜,龙澈然随风湘陵潜入一处院落。

上弦成弓,借着朦胧月光,龙澈然勉强能分辨出那些屋顶檐牙的轮廓,只是所处之地大都笼在漆黑的树影中,看起来并不像大家府院该有的方正堂皇,兼之脚底踩去,毛糙碎软,石板杂草蔓生,似是罕有人至、荒废已久的样子,更让龙澈然心中起疑。

“管账的,你确定没弄错地方?”

未作回答,风湘陵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再淡淡瞥了四周一眼,方从腰间抽出一件长形的东西,却是瑕妤那夜给他的卷轴。

雕紫檀芯,碧牙签在指间一转,便自右侧缓缓舒展开来,龙澈然凑过去一看,顿时眼睛放光,“管账的,你从哪里得了这么一样宝贝?嘿嘿……有了它,本大爷以后想到哪里玩可就方便多了!”

风湘陵听他这般嘻嘻哈哈,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色仍旧沉静如初,似乎对这人周期性的不正经早就习以为常,只仔细再研究了一遍画上轨迹,凝神默记入心,方才收了卷轴,淡淡道:“龙哥,公孙府护院虽高手不多,但为少惹麻烦,还是别逞一时之勇,尽量避开的好。”

龙澈然闻言这才收敛起玩笑,稍稍正了面色,挑眉道:“放心,本大爷还不至于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你确实没分寸!

风湘陵一把拉住正大大方方欲往前走的某人,“龙哥未记地图,还是跟在紫某身后的好。”

此话刚落,那人脚步急停,便是猛一个转身。

“管账的!你竟敢瞧不起本大爷?”

龙澈然向来争强好胜,这下更是忍不住脱口欲要驳回,可却是下句未出,便已然惊见风湘陵一双美目微微眯了起来,神色间蓦然添了丝阴郁。

“……”

“……”

“……好啦好啦!本大爷跟着你就是了……”

话虽如此,龙澈然实际还是百般不愿,但转念认真一想,事实也算如此,况且这种时候倒也的确不该为这点事情计较,不过……以龙澈然个性,此事当然不会就此罢休,他已在心里暗下决心——

改天一定得找管账的把那好东西要来耍耍,以后也好由本大爷带路,不然,岂不太没面子?

这样想着,龙澈然才算肯半服气半赌气地跟上风湘陵。

本有夜色掩护,再加上早已胸有成竹,两人就这么七拐八拐顺利避过为数不多的护卫,悄悄潜入一个房间。

龙澈然在后小心关上门,眼前立时撞进一片黑暗。

“管账的?”

低低换了声,龙澈然向前伸出手,正好触上一片温润肌肤,立时想也没想,便将它抓紧。

此时此地,气氛有些紧张,这样的十指交握,淡淡暖意透过掌弧缓缓积淀,只有沉浸下来的融融安心,两人都未作他想。

“管账的,没有光,怎么找东西?”

伸手不见五指,龙澈然方才记起自己出门时并没见风湘陵带火折子,正疑惑他向来谨慎

,应不会出此疏漏才对,却是话音刚落,便忽觉眼中突兀地涌入抹水色的光,朦胧如雾,却恰恰好能让他看清身前约摸一臂的距离。

“雪魄。”

风湘陵轻道,眼神正落在手心,龙澈然这才看清那光的来源——一颗径约寸许的浑圆珠子,周身萦绕着由内向外扩散开来的冰蓝华晕,与风湘陵掌心肌肤相触处,隐隐有些发红,似被温度所染,徐徐绽开。

几不可查的欲言又止后,风湘陵收回注视的目光,语气如常,“是长白山冰晶所化,天然明澈,这种时候正好拿来探路。”

龙澈然惊得差点跳起来,却鉴于有前车之鉴,到底还是忍住了,咬牙低声道:“这可是十分难求的宝贝,管账的你怎么……”

风湘陵只淡淡一句,便堵住他话头:“不过是故人所赠,你若喜欢,送你也无妨。”

龙澈然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被狠狠噎住,像是遇到什么山珍海味,想吃又吃不下的那种感觉,憋得他不由心中哀叹。

到底要不要收?

……这管账的!莫非真是看本大爷不顺眼?要不怎么动不动就扔个火坑来让人乱跳,一点意气都不讲!

这样嘀咕着,龙澈然仿佛重又挨了腾云那一摔,浑身隐隐约约的不舒服。的确,那样惨烈,若换了寻常人,早就非死即残了。可龙澈然现下还能活蹦乱跳,虽是自幼经得多、耐得住所致,但若说没几分后怕,倒还真叫骗人!

这么贵重的东西,管账的若送出手,那“故人”还不宰了本大爷?而且有能力取得“雪魄”,岂非与师父都不相上下了?

立时想到那张自己早已习惯的严苛脸孔,龙澈然叹了口气,虽然心痒难耐,但还是决定作罢。

况且以他龙澈然大爷的本事,要再弄一颗来玩玩也算小菜一碟,就不要这么窝囊收别人得的东西啦!

正所谓古语有云,君子坦荡荡……

唔……不过话说回来,送这样的礼物给管账的,理应交情匪浅,可为何他说起那“故人”时的语气神情,竟是如此厌恨?

连带雪魄这般万年不遇的珍奇宝贝,就随随便便拿来照明而已,并不见得有几分珍惜。

龙澈然犹在这边胡思乱想,风湘陵却已松开他手,拿着那雪魄开始四下里查看。

这间屋子其实并不算大,外表看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陈设是一般大家族的规规矩矩,而且无屏风隔间,只在正中木案上居一牌位,由顶自下端端正正刻着“聚火祖灵”四字,赤漆黑木,金镶肃然。

不错,风湘陵最初在图卷上选定方位时,便是看出此屋地处特殊。尤其是从整体观之,周围各屋拢聚,呈众抱龙珠之势,且正门面南临海,似迎朱雀之神。

浴火涅盘,天命玄鸟,是南方图腾,亦是庇佑民生的美好祈愿。

而江南向为水涝所苦,身为一方大族,公孙家历来便以祭祀火神为己之重任,代代未有荒废,倒也颇得民心。

这便是建业“聚火”传统的由来,亦算渊久源长。

然而……树大中空,兵戈倒逆,算一算,也该是气数已尽的时候了。

冰色光晕中,风湘陵唇角似是微微一扬,眉梢如柳叶,此刻却多了种剑锋凌厉的感觉,连带着那往常看来总是雅致文秀的面容也染上些……模糊的冷峻与邪气。

驻足处,一抬雪魄,华光缓缓流淌而上。

是些简洁的图案,墨色深远。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龙澈然尚还在悠哉游哉地出神。

忽而有某种异常响动窸窸窣窣传来,似是纸张摩擦墙壁的声音,然后,是一声低低的呼唤——“龙哥!”

龙澈然耳听得这一声,终于下意识生出警惕,飘移的神思也被尽数召回。可待他抬眼一看,哪里还有风湘陵的影子,仅见不远处一片似月如水的清辉几要隐没不见。

龙澈然心内一咯噔,暗道出事,忙循着那光晕急急上前,“管账的?”

触手处,是纸张摩擦指腹的感觉,龙澈然这才发现,那最后一丝光线竟是从墙上这狭长及地的画轴透过来的。

仔细看去,画上是府院之景,中有一树,树下石桌,桌旁一口井,右上角还题着两句诗。

碧流绯影落绯血,

瑶井玉色禁玉河。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章最后两句诗很重要,暗藏剧情中好几个秘密……

第三十三章 夜潜深宅获异宝 之 明暗

“瑶井?”

龙澈然支颐默念着这两字,猛然就发觉有什么地方透着诡异。原来这画中之景便是公孙府院,只不过为何刚刚绕了一大圈,却独独没见瑶井所在的地方?

而且,这两句诗,总觉得并非应景之作,却似别有深意般,字面的意思怎么看怎么古怪,袅袅读来,隽永迷离,竟仿佛能蛊惑了人心一般。

“龙哥?后面有路,快进来!”风湘陵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打断他正细细斟酌画中诗句的心思,也让他猛然想起自己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什么。

还好……虽然刚刚很不应该地愣了神,不过……管账的没事就算万幸了!

龙澈然心中一喜,却惊觉自己之前的猜测因着这片刻的松懈竟愈发清晰起来,好像有某种关乎切身的解释呼之欲出,却总似有哪里尚未被捕捉到,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可解开这诗句的关键之谜。

碧流绯影……落绯血……

“龙哥?”

又是一声低唤,隐隐已添了丝焦虑,龙澈然刚刚才有些灵光的思绪蓦然便消散得无影无踪,转而再看那诗,就像平常之句,半分异想也无。

龙澈然只得抓了抓脑袋,决定先将疑惑暂且放下,一抬手掀起长卷,果然看见画轴后藏着一条密道,便弯腰朝雪魄的光亮走去。

起初路径极窄,过得片刻之后,忽觉身子一松,显然已至密道尽头,探出去时,借着前方雪魄的光亮,入眼的仍是一直延伸到黑暗中的甬道,不过,已容得下两人并行。

风湘陵正举着雪魄沿墙壁查看,冰色光晕映上他脸庞,眉峰微蹙,睫下一圈暗影,更衬得那肌肤细致中透出些疲态的苍白。

连续几日马不停蹄地奔波,风湘陵都未曾好好休息过,况且他也不似龙澈然那般爽朗快意,走到哪里都能吃好睡好,相反,心中总装着大量的为难事务,恐怕未解之前,都是不能放松下来的,否则,也不至于才刚到建业,便立刻来此寻那红梅幽瓣……

龙澈然忽觉胸口有些揪紧,想了一想走到风湘陵身边,低道:“管账的,本大爷走在前面,万一有什么变故,也担得来些。”

风湘陵心中一动,以为他是顾虑自己功力缺损之事,便也不再多说,将雪魄放到龙澈然手中,温声嘱咐:“小心一点。”

龙澈然大喇喇甩甩头,如平常那般咧嘴一笑:“不必为本大爷担心,管账的你只消跟紧些,注意着自己就好!”

风湘陵闻言微愕,不禁抬手抚上胸口。

我刚刚有替他担心吗?

脑中一滞,风湘陵拒绝去想,迈步跟上前面那人。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途中倒也没遇上什么机关暗器,可是龙澈然却越来越觉得有哪里十分古怪,但就是说不出,正在疑惑时,忽觉袖口被人拉住。

“龙哥,等一下!”

风湘陵从他手里拿过雪魄,走到墙边,举起来仔细地看。那墙上,丝丝蜿蜒的花纹,勾勒成图案,龙澈然认得,是之前那幅画中的瑶井。

“果然没错,”风湘陵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这是刚进此处时,我在墙上发现的记号……但是,本应在这附近的画后入口却不见了……”

龙澈然一愣,对他这话显然是还未反应过来。

风湘陵却接着抬手按上那墙面,细细抚过,似是证明了自己猜测般,轻轻一颔首:“看来是已被闭锁住……哼,倒算得上天衣无缝。”

总算意识到风湘陵说得是什么,龙澈然顿觉一股飕飕凉意从脚底直窜心窝,瞪大眼有些不可置信:“管账的,你的意思是……?”

风湘陵轻轻一摇头,淡然道:“这已是第六次绕回这里……所以最坏的情形,便是……我们迷路了。”

“……”一阵沉默过后,龙澈然几乎要跳起来,倒不是因为处境如何危险,而是眼前这人竟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般让人沮丧而又毛骨悚然的话,并且还是以如此平静的语气、如此从容的态度!

咬牙切齿,“管账的……本大爷有时候会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人。”

风湘陵微微一笑,“目前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龙哥,如若不想被困死在这里……”语气少顿,他将雪魄放低,龙澈然便赫然看见一具骷髅缩在墙脚,身上黑衣松垮地挂着,还犹未完全腐烂。

脑中一嗡,龙澈然不禁回忆起刚刚走在前头,偶尔会听见脚下踩到什么异物的咯吱声响,却一直没敢拿雪魄去照,现在这东西就清清楚楚呈现在自己眼前,令他立时寒毛倒竖。

“弹……管账的!”龙澈然忍不住退后几步,却猛然发现自己这样无疑是离那唯一的光源越来越远,便重又战战兢兢挪回风湘陵身边,可怜兮兮道:“我们还是快想办法离开吧!”

风湘陵点点头,应一声:“好。”

龙澈然见他神情轻松,一副完全不把目前困境放在眼里的样子,顿觉一阵茫然大雾在脑海升腾起来。

管账的看来居然还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风湘陵却再没后话多作解释。而回答龙澈然的,竟是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雪魄已然被人收入怀中!

“管账的!”忍不住一阵胆寒,龙澈然心头猛打哆嗦,声音也跟着不稳,扑上前去抓住风湘陵,“你干嘛把它收起来?这么黑,怎么看得见路!”

风湘陵温雅的笑声在黑暗中轻轻浅浅地传来,“龙哥难道不知,有时候……看得见反不如看不见?”

“咦——”龙澈然终于抑制不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回荡,愈发让人感觉一阵走不到尽

头、穷途末路的惶恐和迷茫。

龙澈然的心于是愈发跳得厉害,如雷霆轰鸣,猛窜着叫嚣着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很想逃,甚至有些后悔来到这里。但此刻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而是风湘陵,他暗下决心要好好保护的人,又怎能在危急关头如此怯懦?

可是……可是……

正当他脑中乱作一团的时候,忽然一只温柔的手覆上他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那拳心已然沁湿冷汗。

“龙哥……”风湘陵似是沉吟片刻,方才犹豫着轻声问道:“若紫某猜得没错,龙哥可是……”

“不是!本大爷才没有……”龙澈然气息已然紊乱,往常惯用来反驳的话语此刻听来,竟是十分无力。

……

龙哥可是……惧怕黑暗?

这剩下的话,风湘陵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龙澈然极好面子,必是不肯承认,但即使如此,风湘陵却早已在心头有了八九分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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