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辰宿七点多醒的时候饿得发慌。
虽然他醒的原因是雪落秋扯床单,用力过猛把他给抽下床了。
他在地板上滚了一圈半,脑袋磕到衣柜上的时候还在发蒙,没弄懂为什么上一秒他还在跟雪落秋接吻,下一秒就滚到地上去了。
虽然他迷迷糊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今天的雪落秋不对劲。
按理说发生了这种误伤的事情,雪落秋好歹也要嘲笑他一句,可今天的雪落秋毫无反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把床单扯下来以后随便团吧团吧丢在地上,又拆了他的枕套,捡起东西走了。
喻辰宿:?
他头疼得要死,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半天爬不起来,直到浴室里传来洗衣机启动的声音,他才隐约想起来点什么。
记忆就像摔碎的镜子,不但满地碎渣、反光刺眼,那破掉的棱角还扎得他生疼。
那张蓝色的邀请函,一杯杯送到面前的酒,雨夜里撑伞接他回家的人,无名指上快要褪到指尖的戒指,雪落秋嘴角的血迹。
他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他会不会在想,自己真是麻烦,相爱真是很累,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很好,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幼稚,不如放弃算了。
雪落秋有过要放弃自己的念头吗?
喻辰宿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昨晚狠狠伤了雪落秋的心。
他为什么总是在做伤害对方的事,明明雪落秋是最爱他的人。
为什么自己那么差劲?
喻辰宿浑浑噩噩地站起来,循着动静去找雪落秋。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得做点什么。
哪怕是无意义的道歉,哪怕是一个拥抱。
他得让雪落秋知道,他不想被放弃,他知道错了,他想被原谅。
可他昨晚实在是太过分了,过分到雪落秋根本不想理他。
他从身后抱住雪落秋的时候,雪落秋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保持着原本低头看洗衣机的姿势,丝毫不像身上挂了个人。
喻辰宿的身体是热的,可他的心却越发的冷。
他横在雪落秋腰间的手臂都不敢收紧,他怕他一动,雪落秋就会甩开他。
“秋秋……”他颤着嗓子小声喊了句,可怀里的人浑似没听见一般,反应全无。
洗衣机停止了工作,嗡地一声停了下来。
雪落秋轻飘飘地闪开喻辰宿的胳膊,弯腰去取里面的床单,随后仿佛喻辰宿不存在一样,抱着床单去晾晒。
从前他都是很懒的,多数时候都是把床单丢在那里等喻辰宿去晒,只有偶尔才会和喻辰宿一起晒。
但是今天,他丢下喻辰宿一个人走掉了。
喻辰宿僵在原地,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他的秋秋,是不是不要他了?
可他不信,他的秋秋怎么会不要他呢。
于是他追了过去,从雪落秋的手里抢过那条湿乎乎的床单,把它晾在了阳台的绳子上。
他回头想朝雪落秋笑,可雪落秋早就转身走掉了。
他是那么努力把床单整平,生怕雪落秋嫌他笨手笨脚,把床单弄皱了,铺床的时候很难看。
可雪落秋根本不在意,雪落秋根本不想理他。
喻辰宿揉了揉眼睛。
秋秋不可能不要他的。
厨房里传来淤锅的滋滋声,他连忙从梯子上跳了下去,一瘸一拐地快步赶过去,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雪落秋听见他的脚步声,哐一声摔上了厨房的推拉门。
喻辰宿站在玻璃门前,望着磨砂玻璃后那个忙碌的身影,仰头望着天花板,一边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边拼命眨巴眼,想把眼泪逼回去。
秋秋在给他做早饭呢。秋秋肯定已经消气了。秋秋就是怕他进去捣乱。
他这么安慰完自己,垂头丧气地回到卧室去穿衣服。
等他洗漱完,雪落秋也从厨房里出来了。
可就连自己坐到餐桌边,他也没有看自己一眼。
虽然桌上的确是有自己的那份早餐。
今天的煎蛋格外完整,一点也没有糊,蛋黄是漂亮的金色,正正当当地窝在蛋白中央。
今天的培根和蔬菜也煎得恰到好处,没有焦,也没有半生不熟,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让人联想到下锅时美妙的滋啦声。
今天的粥放了胡萝卜和玉米,看着就很好喝……
可雪落秋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摆。
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喻辰宿愣愣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张了张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秋秋……不陪他吃早餐了吗?那为什么还特意给他做一份呢,是要……是要告别吗……
就在他的眼泪要脱出眼眶的时候,雪落秋忽然站了起来。
喻辰宿睁大着眼睛盯着他,已经做好了如果他路过自己,就立刻站起来抱住他的准备。
然而雪落秋没有,雪落秋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药膏。看样子他本来是想放在桌上就走的,但喻辰宿那双蓄满了眼泪的眼睛又盯得他有点于心不忍,于是他打开了药膏,挤出一豆一豆,用手指抹匀在喻辰宿脸上的伤痕上。
昨晚他失控的时候,在自己脸上抓出了好几道痕迹,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雪落秋的手指一碰到,那些伤痕突然就火烧火燎起来。
喻辰宿死死咬着牙,不想让眼泪现在滚出来。
都是他活该,他有什么好委屈的。
可眼泪并不听话,一颗又一颗接连冒了出来,润湿了雪落秋的指尖。
迷蒙中他好像听见雪落秋叹了口气。
但是他还没反应过来,雪落秋就已经放下药膏,去到门边穿鞋了。
他不等自己一起去上班。
虽然喻辰宿也不知道自己的状态能不能去上班。
“秋秋!”门关上的那一刻喻辰宿慌得不能再慌,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推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他了,他现在只怕自己追不上雪落秋。
可他还是晚了,他扑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已经容不得他进去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雪落秋一点表情也没有的脸一点点被电梯门挡住,可他却束手无策。
直到最后一秒,他猛地想起来电梯有应急反应,如果夹到了什么东西就会弹开。他扑到门边,打算把自己的手指插进那条快要消失的小缝里。
如果夹断手指能换回秋秋,那就断吧,他不能没有雪落秋。
可就在那一秒,雪落秋站在电梯里对他笑了一下。
他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笑呢,为什么要阻止他……
喻辰宿大吼一声,疯狂地用手去扒已经合上的电梯门,想要把它拉开一条缝,让他的秋秋别走。
电梯门被他按出好几个凹印也没有被扒开,他的秋秋已经走了。
喻辰宿靠在墙上,绝望地想。
不对啊,他还有逃生楼梯可以走。
好似绝处逢生,他又精神了起来。
可他总归是没有电梯快的,等他从二十多层下到楼底,雪落秋早就不见了。
他一路追到小区门口,也没有看见雪落秋。
可他几次刷新通讯器,也没有提示他停车场里的车被开走的消息。
他还是被丢下了。
他站在小区门口,绝望地看着外面马路上熙熙攘攘的车辆,身体阵阵地发冷。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目的地。
到单位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恍惚,他怎么就没追上雪落秋呢。
只穿了衬衣和制服裤、还踩着一双拖鞋的喻辰宿在办公室门口撞上了来查岗的霍局,霍局被他撞了个趔趄,刚打算批评他昨天才被嘉奖今天就上班迟到,结果双手一扶他胳膊,发觉他体温高得吓人,赶紧叫了林晨早来把人扛去医务室。
黎常本来以为他就是小发烧,是霍局大惊小怪,随便给他嘴里塞了个温度计就忙别的去了,结果林晨早从办公室回来一看温度计,好家伙,烧到四十三度多,这人都快给烧干了,黎常才意识到这不是小问题。
alpha不需要利用体内发热的高温来使病毒蛋白质变性,他们的防御系统无比完善,偶尔有问题发个小烧根本不会超过四十度。
可今天小喻这他妈都烧到四十三度七了,就算是个beta,也没见发高烧能烧到这个程度的,他到底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