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欢先前请了一周的假,这次她回去,已经提早跟林章岳打过电话。
下午上班前谭欢正好回到帕县人民医院。
王厚老婆前两天刚生了二胎,他在家休产假,诊室里就林章岳一个人。
“林主任。”
“谭欢你回来了,我想着你这会儿也该到,你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昨天出院医生怎么说?”林章岳抬头看她。
“恢复得挺好,石膏等回京市后再拆,林主任,我恐怕要送他回去趟。”
“行啊,这三年你积攒了不少假期,这次回去好好休整休整,多呆些时日。”
“我爸他们都不在京市,常年在外面,我来回二十天应该够了。”
林章岳想了想又道:“那也行,我们这儿还真离不了你,你下个月初合同就到期,人事那边应该给你通过电话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嗯,齐姐今天上午问过我了,我跟她讲今天回来签合同。”谭欢道。
“那你先过去,她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的,你去找她吧。”
谭欢今天回来,其实就是为了合同。
孟余朝对此一无所知,他以为谭欢昨天那样说,是已经打算好离职。
谭欢从帕县回来只带了个背包。
孟余朝乍觉得不对,又想或者她的东西让人寄到京市,便也未多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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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欢三年没回来京市。
她那个房子早租了出去,原本想着先把他送回家,没想到男人却提前按了十楼的电梯。
“之前我正好看到中介带人来这儿看房,想着你这房子要给人弄得乱七八糟,你回来不还是难办么,就给租下来了。”孟余朝解释说。
谭欢愣怔住,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回了句:“你可真有钱。”
自己明明那么多房子,偏偏要白花这个冤枉钱。
家里孟余朝收拾得挺好,乍看着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她之前收起来的东西又让男人摆到原处,连沙发上,她以前用惯了的两个超大抱枕也还在。
京市气候虽然干燥,但比起西南自治区的气候要好得多,谭欢回来没两天就完全适应。
孟余朝单位给了他三个月的停工期。
不过他这胳膊断了事终究瞒不过孟至,孟至这次什么话都没有说,听他说谭欢照顾着,连让儿子回来休养也不曾提。
只过了几天打电话告诉孟余朝:“你妈明天到京市,到时候晚上一起吃个饭。”
他爸和张芝这都多少年没见过面了,二十年前的夫妻,现在还有什么情分。
孟余朝看了眼在阳台上晒衣服的谭欢,低声问孟至:“爸你怎么想起见她了,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有点事,我已经跟你妈说过。”
孟至挂了电话。
孟余朝扭头对谭欢道:“姐,我妈他们明天到京市?”
谭欢刚将孟余朝最后一件衣服晾晒好,闻言有些疑惑:“张姨?昨天没听我爸他们说啊,不是还视频来着,明天几点的飞机?”
“我也不清楚。”
“那我一会问看看的,大概张姨是过来看你的。”
原来张芝还真是要过来,两人明天上午十点飞机到京市。
谭欢有日子没见到谭知行和张芝。
她其实心里有些发怵。
女人扭头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孟余朝,男人又弄成这样,也不知张芝要如何想。
她手机扔在中间的扶手盒内,忽地响了几下,谭欢腾不出手,倒是孟余朝眼疾手快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替她接了。
林主任,号码是西南自治区那的。
“谭欢?”
那边刚出了个声。
“谭欢她在开车,你回头再联系吧。”孟余朝道。
谭欢心不在焉,也没去责怪孟余朝胡乱接她电话的事。
等见到她爸他们,更是顾不上。
这两个孩子,一个瘦了胳膊上打着石膏,一个黑了不少,脸上高原红还没褪去,几乎认不出来。
“哎,这怎么弄的,欢欢,可不要再去那地方了,可把我们给担心坏。”
谭欢见她这样,真正松了口气,笑了笑:“张姨,还好的,我不跟你们说么,我们医院一大半都是各个地方过去支援的。”
孟余朝倒是私下把张芝拉到旁边问了几句:“妈,你和我爸有什么好说的?”
张芝心疼地看着明显瘦了不少的儿子:“你这孩子,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要见欢欢也不急于一时,具体什么事你爸没说,他总不是什么小题大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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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孟余朝让孟至派来的车接走,谭欢把谭知行和张芝安顿好,才记得给林章岳回过去电话。
“林主任?”
电话接通,对方隔了好会儿才冷不丁说了句。
“谭欢,今天行政部那边对我讲,医院这边不能再跟你续约,这事
儿你知道的吧。”
谭欢一怔。
“林主任,合同不是都已经签过了?”
“医院这里也不大清楚,听说直接传达到医院,连你这些年的工作照片都要了份过去,谭欢,我们共事三年了,现在医院里同事们都在讨论你呢?”
“我?”谭欢一头雾水。
“都说你家来头不小之类的。”
谭欢乐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就一教授,还只顾着学术的,哪有什么背景……”
她话没说完,不知想起什么。
“林主任,这事等我捋清楚了再跟你说啊。”
顾着家里长辈都在场,便是要找孟余朝,也不急于这一时。
晚上听说张芝和她爸要跟孟余朝父子俩吃饭。
“张姨,你们吃饭,我送你们到那儿,就不进去了。”本来她爸跟着去就够奇怪的。
“欢欢一起去吧,就吃个饭而已,你别看你孟叔叔电视上那样,也没那么吓人。”张芝道,顺手敲了敲腰。
谭欢对她向来没什么抵抗能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不置可否的谭知行:“好的,张姨,你要嫌累把座椅放下些躺会儿,我开车稳的。”
“还是我家姑娘最贴心。”张芝感慨了句,“我和你爸也快奔六的人,身子确实不如以前。”
谭欢眨了眨眼,感觉眸眶有些湿润。
“我上次跟你爸说,等他六十我们就正式退了,体力跟不上年轻人,回头还得麻烦同事照顾我们,还有两三年的事儿,欢欢,到时候我们就搬到京市这来住,你们可别嫌烦。”张芝扭头看后面,“是吧,老谭。”
“嗯。”谭知行目光在妻子和女儿身上落了圈。
“爸、张姨,怎么会,你们要住不惯京市,我回东城照顾你们也一样的。”
“那怎么行,这年轻人还是该呆在大城市里头,况且我也喜欢热闹,要以后你们结婚,我帮着带孩子也好。”
张芝说了这么多,谭欢总算意识到不对劲,她说的“你们”,而不是“你和孟余朝”。
谭欢笑了笑。
路上堵车,尤其还是在二环内,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孟余朝早就在门口等他们,见谭欢车开过来,忙迎了上去,他敲了敲车窗:“姐,车停这四合院后面。”
又唤了声:“妈,谭叔。”
只是他特意跟着绕过去单手给谭欢开车门的时候,谭欢刻意避开,张芝见他这样厚此薄彼,也未说什么。
饭局是孟至做东。
除了孟至,其他几人谭欢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饭局。
前夫、前妻、前男友、父亲、母亲、后妈、后爸,能摊上的关系都让他们给碰到。
四合院里灯火通明。
谭欢她们跟着孟余朝进去四合院,孟至刚才人没出来,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见他们来忙搁下手中的剪刀。
张芝与孟至好些年没见过,那时候两人才三十来岁,一个忙着在部队里头,一个又在外面跑,这二十多年后再见,两人都老了。
“你好。”
“你好。”
他跟谭知行打过招呼,看了眼站在张芝身边的谭欢:“这就是小谭吧。”
谭欢迟疑了瞬,这身边几人都在看她:“孟……叔叔。”